来,导致整个宝瓶洲的山水官场,连带着山下朝廷和山上仙府,处处都在暗流涌动,全是不见血的兵刃相互往来。陈平安转头望向皇帝宋和那边,主动说道:按照大骊礼制,历届大骊国师卸任,所用旧印都需要交予工部销毁,崔瀺那方印,我留着便是了。等到什么时候我不当国师,两方官印再一并销毁。至于我在京城的办公衙署和住处,还是照旧。陛下,如何宋和笑着点头道:国师自行定夺此事便是。大骊国师陈平安的那方官印,已经制作完毕,还真不是一件什么小事,繁文缛节,讲究很多。礼部和钦天监选日子,皇帝开笔,工部负责挑选印材和篆刻,此外宝瓶洲五岳神君、江渎公侯伯、京师城隍庙文武庙等等,各有各的一道工序流程。至于国师崔瀺的那方旧印,这些年就始终搁放在那张桌上。既是崔瀺师弟、又是新任国师的陈平安,他不提,谁敢说什么宋和其实比较好奇一事。那位大先生,至圣先师的首徒,亲自举荐陈平安成为书院君子,但是竟然被中土文庙驳回了。传言,只是传言,礼记学宫的茅司业,说陈平安既无书院讲学的经历,也没有任何著作传世,更没有以落魄山一山之主的身份,在宝瓶洲战场亲自杀妖,既然如此,文庙给出一个君子头衔别说是君子,贤人身份都不行,不合礼。当时文庙管事、主持浩然大局的某位老人,竟然就只是抚须点头,有道理有道理。然后老秀才突然咦了一声,说在那大骊王朝的春山书院,陈山主好像是临时讲习了,专门开课讲授兵家攻守之道。大骊冕州那座由兵部直接设置、管辖的松雪讲堂,好像也有意邀请陈平安担任副讲、斋长。不曾想茅小冬直接撂下一句,那就等到他在春山书院正式开课不是临时讲习、再当了松雪讲堂的夫子再说。老秀才捻须沉吟片刻,只说了一句,也好,那就回头再议。两坨鲜艳腮红的貂帽少女,作为自家山主的临时死士兼任扈从,在御书房外边的廊道靠边站着。她对面,身穿朱红蟒服的司礼监掌印太监,满头白霜,面容白皙,双手叠放在腹部,目不斜视,呼吸绵长。他站在门口,背靠墙壁,身上那件蟒服距离墙壁的距离,这么多年来,都是一尺,丝毫不差。那少女一直看他,毕竟掌印太监也没眼瞎,她就那么直愣愣盯着自己。作为大骊宦官当中最有权势的那位,他知道更多的内幕。让人记忆最深刻的,除了她拥有一连串的道号,再就是她的道场之特殊。使得她是一位妖族剑修的蛮荒根脚,反而是可以忽略不计的最其次小事。谢狗以心声问道:我上次来过的,打过照面,记得吧身为大骊掌印太监的老人,难免有些尴尬,毕竟只有一墙之隔,陛下正在与那位国师,还有一大帮庙堂公卿重臣,讨论国事。可要说装聋作哑,也确实不合适,掌印太监只好聚音成线密语一句,谢次席,咱家职责所在,不便在此言语。实不相瞒,便是这两句话,也要一字不差记录归档的。谢狗问道:是崔国师订立的规矩掌印太监微微颔首。谢狗说道:那我说了啥,也要记录在册吗掌印太监点点头。谢狗眼睛一亮,继续心声言语一句,那老先生你只管听着,我多说些!自从知道自己是写那山水游记的一把好手,谢次席就格外有劲头。被称呼为老先生的宦官,明显愣了一愣,虽然老人没有说话,还是笑了笑,再摇摇头。貂帽少女一口气问了许多问题,老先生,如今咱大骊版刻出书,难不难当然不是所谓的朝廷殿阁本了,我晓得自己有几斤几两,绝对不作此奢望,就是想问私人性质的书坊刻书、书商卖书那种,朝廷有没有明文禁止的事项,当地官府管得严不严需不需要偷偷给钱给管事的官老爷们打点打点关系掌印太监一时间无言以对。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眼前这位在落魄山当次席供奉的飞升境剑修,她当真不是闲得慌了,拿咱家解闷逗个笑谢狗有些着急,说道:宫里规矩多,老先生再循规蹈矩,不必开口说话,老先生也可以用眼神示意是或不是啊。老人哑然失笑。谢狗从袖里摸出一本册子,走到老人身边,老先生不说话,那就帮忙掌掌眼,看过了,就晓得我不是开玩笑了,我可是真能写出一部游记的正经读书人。瞧瞧貂帽少女果真双手捧书,再摊开书页。掌印太监无可奈何,只觉得此事荒诞,咱家还有这么一天只是老人依旧低头望去,看那游记的开篇,他倒要看看这位不知为何会从蛮荒改投落魄山的大妖,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初二日,昨夜翻检黄历宜出行,倒春寒矣,所幸天光放晴,与挚友结伴下山,一筇一笠,脚踩草鞋,问道心坚,云水缥缈,自在。缓步二十里,过清平府地界,眼见路旁界碑坍塌,停步驻足摹拓碑文,道心实难平稳,一洲山河陆沉,近二十年来诸国洪涝,干旱,蝗灾,兵戈,接踵不息,山下百姓命犹不如草芥,山中亦难言太平。二十余载光阴,如石火电光,刹那过矣,我辈如何敢不珍惜道行,敢不积攒道力耶。府中城民生凋敝,街市冷清,街上行人面目多有菜色,出城十里,在一小驿歇脚。三十里,沿湖岸而行,杨柳依依,步行绿荫中,过分界岭,沿神道登山,山中道院颓败,入内借灶生火,饭后登顶眺望,见大湖汪洋一片,清平府即在眼底,顷刻间风起云涌,弥漫不见。遥想当年,行脚颇苦,往往不得见人间烟火,目睹豺狼虎豹、奇禽异兽、可怖可畏之山精水怪等,反成常事……耐心看完一页游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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