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说,这也是他不愿掺和闲事的缘由之一。

    …………

    牛六与同乡负责的区域在春坊河末尾一带。

    长长一条窄巷被几家酒楼、伎馆、屠摊共用。

    赶到位置时,秽物已堵塞阳沟,污水溢出巷口,冲出许多油污、粪水、枯枝烂叶、食物残渣以及浮沫。

    苍蝇先到一步,嗡嗡群起扑人。幸亏天气渐凉,否则就更兼臭气蒸人了。

    几个附近人家在破口大骂,嫌污水脏了街面。

    牛六没敢呛声,连连赔笑,解释在城门口耽搁了,没歇口气,招呼同乡带着家伙事赤脚淌进了巷子。

    里头垃圾更是山积,须得用铲子铲到桶里,一桶桶挑出去,铲子够不到的,得钻进沟里用手掏。

    大伙儿齐心协力,摆开阵仗,几条铲子下去,臭水里翻出好多吃食,泡胀的饼子、混入烂泥的饭糜、大块的牛肉、整条鲤鱼、甚至看来就金贵的糕点。

    不必问,定是哪家酒楼伎馆昨个儿招待了贵客。

    哪怕混着臭水,也叫几个穷哈哈咽起口水。

    “呸,呸!驴入的!”叫骂的是同乡里最年轻的,叫做郝仁,他口水咽急了,吞了只苍蝇,“多好的东西,尽糟蹋了!”

    “怎的?馋啦?”同乡调笑,“淘洗淘洗,兴许能吃。”

    “去,去,去。”郝仁没好气挥手驱赶苍蝇和玩笑。

    “你小子还嫌弃上啦。”

    郝仁谈不上嫌弃,逃荒路上,为了活命什么没吃过?可这些吃食混了粪水,今儿落了肚子,明儿就得活活拉死,哪儿是活人能消受的。

    真若馋慌了,与其惦记这个,不若指望东家犯了失心疯,给每天的杂面馍馍里添些油水。

    郝仁把铲子往水里荡了荡,佯装抛给同乡。

    “来,先给你解馋。”

    玩笑间。

    后巷一家伎馆后门“兹拉”打开,闪身出来个少年人,脸上傅粉,描了眉毛,手上提着个粪桶。

    “食粪佬。”

    他喊了句,嘴上“嘬嘬”两声,扬桶一泼。

    “吃屎来!”

    立马又闪身回去,留得房门未关。

    大伙儿不及躲闪,溅了一身屎尿,都爹娘老子的乱骂。

    郝仁年轻,气不过,要闯门进去施展拳脚。

    牛六晓得厉害,赶紧把他拖住。

    “他纵是个龟公,也是个本地人,何苦与他置气,咱们还得养家糊口!”

    郝仁气还没消。

    “养家糊口?怕是养不成啰。”

    那龟公没离开,从门里探出个头。

    “法王爷爷四下收钱,咱后眼儿被撅出二两血,都得交上一两。似你们这等吃鬼神饭的,能逃得脱?还想养家糊口?不若早早卖去南洋吧。”

    这下牛六也骂起娘。

    你纵是本地人,却是个龟公,有甚好神气的?

    他操起铲子作势要砸。

    那龟公把门一关,抛出一串尖锐大笑。

    …………

    笑声似根刺儿横在了大伙儿心里。

    熬到下工,去供奉“食秽鬼”的庙子结算工钱。

    他们任务最重,下工也最晚,正好撞见几个工友从庙子出来,个个脸上闷闷不乐。

    牛六心里咯噔一下,拉住工友正在询问。

    便听着庙里闹出好大动静。

    慌忙进去,见着郝仁摊手托着把铜子儿,胸膛起伏,脸涨得通红。

    “食宿钱五文,工具折旧五文,供庙的香火钱五文,交给鬼头的保钱五文,你抽的牙钱二十文。这活计日给五十五文,扣下来,当是十五文!”

    可他手里分明只有十个铜子。

    “算得挺清楚。没人告诉你么?”对面肥头大耳是大伙儿的东家,也是庙子的庙祝,他抱着臂膀,脸上满是讥笑,“法王立庙,人人有份。上头有吩咐,从每日工钱里再抽五文。”

    郝仁愈加气愤:“工钱按例延后半月发放,这今天的吩咐如何扣到十五天前的工钱?!”

    熟料。

    “爷爷想从哪天扣,便从哪天扣。”

    庙祝不耐烦,撒起了泼。

    瞥见郝仁手攥紧铜钱几要流血,嗤笑一声。

    “怎的?想跟爷爷耍横?”

    他把脑袋递到郝仁面前,拍了两下肥脸。

    “来,来,够种的往这儿来!”

    郝仁红了眼眶,牛六连忙进来,连推带骂将年轻人撵了出去,自个儿菊花也似的在苦脸上堆起褶褶的笑。

    “年轻人不懂事,一时糊涂,我替他赔不是。”

    庙祝依依不饶。

    “不懂事?我看是狼心狗肺,要翻天哩!”

    牛六腆着笑脸,低声下气说尽好话。

    “若非是我心善,看谁肯收留你们?”

    牛六又连连作揖,长长躬身。

    “千万别忘了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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