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今年的梅雨来的早。刚刚进入四月,淅淅沥沥的雨已经下了十来天了。

    吴郡陆家坞堡的女主人陆老夫人下令,所有的仆人今天都要一起动手,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清理家具墙壁上的霉斑。如果不清理,这些东西会给房屋造成永远的伤害。

    派去清理家族会议大厅的清洁队伍却遇到了麻烦,他们回报说,家里的男人们霸住那间屋子开会,不准他们清扫。

    一脸委屈、跟老夫人打小报告的是管家邱婆婆,她是老夫人当年的陪嫁,伺候了老夫人四十多年,早已经是陆家女仆的头儿,在这个家里也算是半个主人。从她的表情上可以很清楚地看出,她刚才在男主人那里受了气,现在希望陆老夫人恼火起来,然后叫来那帮不懂尊敬老人家、不懂照顾房屋的臭男人们,好好训斥一番。

    陆老夫人“哦”了一声,却没有发火,而是问:“是谁让你碰了钉子的?”

    “大公子。”

    “怎么,大郎不在?”

    “没看到他。如果大郎在,怎么会由着他们胡来?不是我夸外人,这大郎虽然是大老爷那边的,却实在是比咱们家这些公子加起来都强,又聪明又和善,说话做事有条理,长得更是比大姑娘还要漂亮……”邱婆婆絮絮地说,突然意识到有问题,“大郎平时最恭谨的,出门之前,不可能不来跟您说一声啊。要不要……我去问问?”

    陆老夫人摇摇头:“大郎不跟我说,一定有他的道理,不要打听了。”老夫人心里说:大郎的神秘离开,一定跟“那个人”的死有关。

    他们说的大郎,就是陆逊,他的祖父是陆家家长陆康的弟弟,从小父母双亡,被陆康收养在家里。陆康临老才得了一个儿子陆绩,陆逊的年龄比这个小叔叔还要大几岁,所以家里人称他“大郎”,跟大公子陆绩区别开来,陆康死后,陆逊成了陆家的家长。

    做了家长,要操持的事务千头万绪,陆逊现在面对的问题,就比家里房屋家具上的霉斑更让他头疼。

    陆逊坐在吴郡城的一间酒馆里,他对面的案几边坐着一个矮个子少年,这少年比陆逊还要年轻,只有十九岁,肤色白皙,却留着满脸的络腮胡子。

    “伯言,大丈夫爽爽快快,你给我交个底,陆家到底有多少可战的家客?”这少年名叫朱然,是江东老臣朱治的外甥兼养子,二公子孙权的死党。

    陆逊不敢交这个底,今天他拉着陆绩和陆家各房的代表开会,就是在讨论孙策突然去世后陆家何去何从。吴郡四大家族都在观望,孙家的权力由谁继承,而新的当权者有没有能力守住小霸王打下的江山。

    陆逊苦笑了一下,坦率地说:“义封,我不能说。陆家的事情,我只能守业,不能拿整个家族的前程去赌。”

    朱然平静地说:“如果你不得不赌呢?”

    陆逊看朱然:“你们确信周郎要立孙绍为江东之主?”

    朱然点头,举起酒碗:“二公子心意已决,江东大族从龙者,各有封赏,永免赋税,孙郎的种种法度,决不会落在你们的头上。”

    陆逊明白朱然的言外之意,孙策入主江东的时候,扶持从江北南下避乱的各族,大举铲除原来的本地豪门。如果孙权这次战胜了周瑜,那么不支持孙权的家族,孙策当初怎么对待江东豪门的,孙权就要加倍地对付他们。

    “我们陆家,可也是江北来的。”陆逊平静地说。

    “大哥就是这一点太小气了。在我眼中,人不分南北,只有顺逆。”一个声音在陆逊身后响起,陆逊并不回头,平静地放下酒碗,慢慢转身,冲后座的客人一拱手:“二公子,此地人多眼杂,恕逊不能施全礼。”

    后座的是一个比朱然还要年轻的少年,胡子比朱然还要浓密,而且是棕红色的,而他的一双眼又如海水般碧绿,正是孙权。孙权走过来坐在朱然身边,盯着陆逊说:“陆郎,我跟你说一下我的计划。”

    “二公子信得过逊,逊感激,不过……”

    “不要跟我说你做不了陆家的主之类的托辞,你觉得我值得追随,你自然会站在我这一边。如果你觉得我所谋之事希望渺茫,便请离开。”

    陆逊只能点头。

    孙权低声说:“我要你们四大家族支持我,咱们暗中策划在四月十四我大哥出殡的那天造反,杀死孙绍!”

    朱然怔住了:“二公子,你这几天琢磨的计划,就是这样么?周郎也算是名将,咱们……”

    孙权一抬手,止住了朱然说话,盯着陆逊看。

    陆逊沉吟不语,似乎是在很认真地推敲孙权这个鸡蛋碰石头的计划,然后说:“二公子的意思可是,把这件事情尽量散布开来,知道的人越多越好?”

    朱然更加糊涂,却不敢说话。

    孙权微笑着解释:“如果四大家族都加入,即使我们败了,江东也要元气大伤,他就休想趁着袁曹争霸的机会北伐中原。在周郎心中,北伐中原是第一位的,孙家谁继承大哥的位子,却是第二位的。周郎其人心高气傲,我就赌他自信可以先伐中原,然后再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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