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杨广征伐高丽的时候就有谶言流传,说李氏将为王。我不知道这话是谁说的,也许只是别有用心的宣传,也许是真有人算出来了,总之它很准。

    杨广对此极为的忌惮,可他并没有将这个‘李氏’联想到李渊的身上来,却直接指向了乐平公主的女婿李敏。这里面有很大部分是我的原因,是我当初的那一席话,是我与乐平公主的关系,为李敏一家三十二口打开了鬼门关,同时,也阴错阳差的保护了李渊。

    李渊自然也是知道那谶言的,觉得这次战败再加上那谶言,杨广是无论如何不会放过他的了,这必然也是世民旁敲侧击的结果。于是,起兵之事便紧锣密鼓的推进了起来。当杨广无罪赦免官复原职的旨意下来时,起兵已是骑虎难下。虽然,李家也不见得想下来。

    这期间发生了一件事,后来我想,也许没有这件事的话,李渊起兵的日子还会再往后推一推,如果推了,他还能否夺下被天下群雄垂涎争夺的江山就很难说了。

    那天天还很冷,晚云用炭锅给我暖好的床,仔细地给掖好了被角,又塞进个汤婆子到我脚下。我躺在被窝里露出一双眼睛看着她,这丫头手里虽然利索,可神情却是心不在焉,连那张嘴都稀罕地停了下来,半天没有吭声了。

    “你怎么了?”

    她瞟了我一眼,撅了撅嘴又低下头去,小声地说:“姑娘心真宽,刘武周都快打到跟前了,这太原郡、晋阳城,还有咱这晋阳宫可怎么办?姑娘就不担心吗?”

    “我担心有用还是你担心有用?”我失笑道:“还是早点去睡吧,晋阳宫安全着呢。”

    晚云闷声瞧了瞧我,退了下去。我绻成一团,胡乱地想了些事便睡了过去。

    夜半,我是被尖锐的吵闹声和呼喊声吵醒的,还以为是自己做了噩梦。迷迷糊糊地摸了摸被子里的汤婆子,还是热的,甚至炭锅特有的那种干燥温暖气味都还没散去。凝神听了一会儿,发现那些吵闹的声音并没有随着我的醒来而消失,反而愈发清晰了。睁开眼睛,正看见晚云一脸惊慌地跑进来,手里抓着我那件厚厚的棉氅。

    “出什么事了?”我支起身子慢悠悠地问她。

    晚云二话不说撩开了我的被子,用棉氅将我裹了起来,想了想,又把汤婆子塞进了我的怀里。“姑娘赶紧走,赶紧躲起来!”

    我被她推推搡搡地弄出了屋子,冬夜的冷风一下子就把我的惺忪吹没了影子。晚云拉着我快步的往前奔,却让我刻意放慢的步伐拖拽了速度。

    我伸着脖子看着,院墙外一向静谧冷清的晋阳宫的黑夜被点点火把照亮了,仿佛一片野坟里闪烁的磷光,夹杂着一声声远远的哭嚎,隐约有张狂的呼喝,有兵刃相碰的铿锵,有那些精美瓷器碎裂的脆响。

    “刘武周打进晋阳宫来了!姑娘,快跟我走!”

    “刘武周?怎么进来的?”我不禁挑高了音调,觉得很是不可思议。晋阳宫都打进来了,晋阳城岂不是完蛋了?那李家呢?历史改变了不成?

    “我不知道。前两天只说刘武周带兵压了过来,哪知这么快就进来了。姑娘别问了,赶紧藏起来再说!让他们抓去了就惨了!”晚云的力气很大,拽着我,一边絮叨着一边将我拉进了院角堆放杂物的夹道里。她用杂物将我隐蔽好,自己则蹲在了我前面不远的地方,悄悄地探着头。我看着她的保护姿态,还是有点感动的,不论她到底是不是世民的人。

    我裹着大氅猫在这溢满了霉味的角落里,视野被夹道收得很窄,什么都看不见。风灌进来,吹散了晋阳宫这一夜的焦躁与混乱。

    我不怕刘武周,不管眼下的晋阳宫如何混乱,不管刘武周的目的为何,我都没觉得害怕。也许是因为我觉得他身后的势力是突厥,是咄必。

    这一刻冲进了晋阳宫的刘武周好似将我与咄必的距离拉近了,于是,心中有了可笑的悸动,仿佛还听见了他喊我的名字,裹在风中,穿进这窄窄的夹道中。

    我笑着摇了摇头,暗笑自己思念他竟然到了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地步,有些太过花痴了。余光却见晚云的背僵直了起来,往后撤了撤,回头对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楞了一下,随即又听到了让我魂牵梦萦的声音。

    李潇。

    我蹙眉凝神,手拢在耳廓外,恨不得调动全身的感官,想从嘈杂中分辨出那一声的真实,“晚云,是不是有人在喊李潇?”

    晚云的脸隐在漆黑的中看不清表情,既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只是怯怯地叫了一声姑娘。

    李潇——

    不是幻听,绝不是幻听!

    我霍然起身,慌乱地拨拉着身上的杂物。晚云跑过来,压低了声音急切地告诉我不要出去,告诉我现在很危险。

    我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危险不危险。只觉得头脑已是一片空白,什么都飘远了,唯有那一声李潇越来越清晰地在耳边激荡,让我似是着了魔,中了蛊。

    我拨开晚云,她伸手想拉住我,却在触到我衣袖的那一瞬间犹豫了一下,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我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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