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想保护白玉瑕和白玉瑕的家人罢了。

    白玉瑕又道:“就算越国皇帝怕了你,允许你带这么多人走,你有想过自己的问题吗?”

    “我有什么问题?”姜望皱眉道:“你要是说钱财的问题,我可以问青雨借。”

    白玉瑕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大概也是郁积了太久,从前都憋在心里:“为什么你今天可以在太虚阁保持超然?因为你没有阁部,你不经营势力,你在阁务上尽量体现公心。但是今天有这么多人过去依附你,情况就不同了。你养着他们,他们就会成为你的枝叶、你的藤蔓,无论你愿不愿意,往后你都要被他们所捆绑——你以为世家、门阀这些,是怎么来的?你离齐都要带上我这个门客,要给独孤小安排好退路,现在这么多人,你顾得过来吗?”

    姜望有些坐不住了。

    白玉瑕还在继续:“我娘姓文,跟文景琇一个姓,她离得开越国吗?白氏扎根琅琊城多少年,我父亲我爷爷我曾爷爷太爷爷……全都埋在这里。东家啊,迁家是这么容易的事情吗?”

    “那你打算怎么办?”姜望问。

    “越国的局势,我比你更清楚。”白玉瑕脸上终于露出了贵公子式的笑容:“东家,你大可以相信我处理事情的能力,也稍微信任一下我的智慧吧。”

    “但是——”姜望的语气略显沉重:“倘若楚国真要伐越,谁也不可能在兵锋前救人,我也不能。”

    “放心……放心。”白玉瑕以极轻的语调收尾:“倘若真有那一刻,我一定带着我的老母亲,找准淮国公的旗帜,第一时间投降。我不会有事的。”

    ……

    虽然白玉瑕一直以姜望的门客自居,但姜望从未干涉过他的自由意志。

    劝他回星月原已经劝了好几次,从得知革蜚与钟离炎那一战的结果,就已经开始。但白玉瑕主意很正,从他当初跟着向前离家出走开始,他就不再是那个循规蹈矩的人。

    或许正如白玉瑕所说,迁家不是一件那么简单的事情。白氏在越地已经深深地扎根,要强行扯离泥土,必然鲜血淋漓。

    姜望不能绑着他走。

    雨还未歇,白玉京酒楼的东家说是回星月原,但穿过雨幕,就看到了山影。

    告别白玉瑕、离开琅琊城的他,再一次来到隐相峰。

    嗒!

    靴子踩过水洼,涟漪还未散去,玉冠束发的姜阁老,已经出现在那座无名的书院前。

    院门好像被风雨推开,穿着一袭儒衫、收拾得很是整洁的革蜚,正站在正堂的屋檐下,略显怅惘地看着天空。

    “啊——好久不见!”他收回视线,看向姜望。

    这一次没有阿巴阿巴,没有躲闪。整个人显得彬彬有礼。

    或许是得真之后突飞猛进的力量,给了他信心。

    姜望就站在门外看他:“你是烛九阴?还是混沌?”

    “名字只是一个代号。”革蜚拂了拂自己的衣衫:“这也只是一个躯壳——我叫什么,长什么样子,都不重要。你说呢?”

    “那我来告诉你什么是重要的事情——”

    姜望也懒得同他讲太多废话,正如当初他跟高政所说,这局棋他看不懂,他选择不看。他只是抬起食指,隔空虚虚一划,像是划下了一道无形的底线。“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有什么谋划,最后要达到什么目的。白玉瑕是我的朋友,不许你伤害他,明白么?”

    “后果是什么呢?”革蜚双手抱臂,施施然道:“我是说,假如我不小心违背了你的要求。”

    “你最好不要那么不小心。”姜望慢慢说道:“因为活着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情。”

    革蜚的眼睛里,有些危险的情绪在流动:“你威胁我?”

    门外的姜望却很平静:“我只是提前告知你结果。免得你犯蠢。”

    革蜚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没有问出那句——‘你觉得你能杀我?’

    他问道:“如果是白玉瑕来杀我呢?”

    “你有两个选择。”姜望说。

    革蜚很有礼貌地道:“愿闻其详。”

    姜望道:“第一,引颈就戮。第二,转身就跑。”

    革蜚‘呵呵呵’地笑了起来:“看来你并不打算给我选择啊。”

    “他可以杀你,但你不能杀他。”姜望如此平和地说出这句话,没有更多的肢体表示,但眼睛紧盯着革蜚。

    那是尖锐如锋的视线,将雨幕切割得支离破碎,斩开山海的力量,刺痛着革蜚的眼球,仿佛在问——‘听明白了吗?’

    嗒!嗒!嗒!

    骤雨敲瓦。

    在这夏末的深山,每一滴雨都很沉重。

    “我知道了。”革蜚终于说道。

    那道视线于是消失了,院门外的青衫身影也已经不见。

    只有‘嘭’的一声,骤得自由的山风,把院门狠狠关上。

    革蜚最后看了一眼天色,正准备回屋,但脚步又顿住。他定定地看着院子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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