咂摸一二。

    每一个繁复的图印,都像是一个迷宫,将神思陷在其中,迷迷糊糊半晌,不知身在何处。

    元神海中,元神高踞宝座,披上东皇神照衣,加持仙念星河……以如此神通,竟也体会到姜安安写作业时,抓耳挠腮的痛苦。

    就在他啃到第二页的时候,淮国公回来了。

    与他一起回来的,是堆在房间里的好几摞书,以及铺满书桌的竹简、玉简。

    全都是各种各样的封印术相关的秘典。

    “去了趟国库。”左嚣拉开椅子坐下,随手翻开一卷竹简看了起来,语气随意:“今天开始,你就住在这里。正好我也没什么事情,学无止境,咱们一起学习。”

    窗光扑进书房,把书桌填成一条光的河。

    姜望定定坐在河的对岸,低头看着书,只“嗯”了一声。

    ……

    ……

    “离曳落~涤曳落~”

    “春山曾满三月露,春潮带雨舟头歌。”

    “离曳落~涤曳落~”

    “冬时不霜花信有,短枝结寒无似昨——”

    一望无际的大海上,小船随波而走,摇摇晃晃。

    楚江王戴着她的阎罗面具,坐在船沿,一只手指走在水中,间或地留下一块块薄冰。那薄薄的冰块之上,阴刻着图案复杂、且不甚清晰的冰纹。

    歌声却是从她的面具底下传出。

    无法用动听或者难听来描述——这歌声蕴含某种道意,十分的神秘悠远。

    秦广王乌发披肩,盘腿坐在船头,手上举着一本古书,看得颇有几分认真,‘唔’了一声:“你把‘曳’唱成了‘耶’,‘落’字又唱得极似于‘啰’……是不是唱错了?”

    楚江王的歌声遽止了。勾了勾长发,掩住自己带了几分期待的耳朵。

    缓缓呼吸一气,然后说道:“在上古时期,‘曳落’的发音就是‘耶啰’——你在万仙宫遗迹里找到的古曲谱,要用歌声引动道韵线索,得用上古时期的发音。”

    “还是你懂得多。”秦广王赞道:“真不愧是最有学问的阎罗。外面都这么夸你。”

    楚江王依稀记得,人们传的好像是“蛇蝎毒妇楚江王”、“极少出手”、“最是狡猾阴险”。

    但她只是问道:“那卞城王是最什么的阎罗?最能打?”

    “他已经被开除了!”秦广王抓着古书挥了挥,仿佛驱赶苍蝇:“你既然连它的古音也懂得,这个‘曳落’,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你怎么不扎小人了?”楚江王问。

    秦广王道:“皮太厚,扎不穿,算了。”

    楚江王便讲道:“在上古时代,那时候东海没有这么宽,海岸线要再往前很多。根据上古图志的对比,大概就是这个地方——”

    她伸手虚划,一道冰线就在海面凝结。

    “这里有一条河,叫做曳落河。”

    她讲述道:“在曳落河附近生活着一个人类部族,就叫做‘曳落族’。这个部族人丁不旺,且很封闭,但非常团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首民歌,就是曳落族口耳相传的歌谣。”

    秦广王俊眉微挑,他对这个什么“曳落族”,半点印象都没有。

    楚江王继续讲道:“曳落族人一生要经历两次曳落河。”

    “一次是出生。怀孕的曳落族女人,会在分娩之时,走进曳落河中,在曳落河里生下孩子。孩子离开水的那一刻,才算新生。这就叫‘离曳落’。”

    “一次是死亡。曳落族人无论身在何地,走了多远,死后都要回到故乡。他们在下葬之前,一定要用曳落河水沐浴身体。沐浴过曳落河水,灵魂才能安歇。这就是‘涤曳落’。”

    “呵。”秦广王翻来覆去地看那页书,漫不经心地道:“这个曳落族,出过什么厉害人物吗?比较有名的?”

    楚江王沉吟道:“有一个人倒是蛮出名的,就是不知道在你的标准里,算不算厉害。”

    “谁?”秦广王问。

    “祂的本名已经不存在了,人们都叫祂——”楚江王的食指轻轻一点,点破了浮在海面的坚冰。

    冰面的裂纹,开成一个“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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