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少年,同为侍君,一方坐于上席面,他却选了一个下席面,窝囊不堪不说,今日倒是叫巫山姥姥狠狠强压了娘娘一回。

    虽说语气平淡毫无起伏,不见娇,亦不见嗔,笑时看似和风霁月,但那双眼却是没有波澜的深邃宁静。

    他这哪里是不敢招摇惹事,分明是恨不能将这天都戳出几个大窟窿来。

    他不仅站到了她的身边,还直接坐了下去?!!!

    “咣当!咣当!咣当!”

    却不曾想,竟是一只拔去了獠牙的血狼,束上了枷锁,被生生驯化至此。

    巫山姥姥一句话,就是让整个大殿内的气氛瞬然之间,凝结到了冰点!

    众仙不由下意识地看向高座上的神主娘娘。

    可沧南衣却知晓,这家伙,他若是老实本分了下来,那必然是他自己想这么做罢了,与外界种种因素倒也无多大关系。

    更莫说她所预期的慌乱、羞愤、恼怒等等情绪,皆未在那双眼睛里出现过。

    百里安收回目光,抬起了脚步。

    沧南衣却这是开声道:“方才唤得还是南衣,怎的不过一言之间,就变得这般生疏,唤起了娘娘?是想讨打不成。”

    养小玩意儿也是得有技巧方式的,或许在这些自诩高雅的仙士眼中,她养他们不过是图一时之快,坤儿、凡儿也仅仅只是以色侍人。

    看似随意的酒宴,可座位可是十分的有讲究。

    饶是她道心再如何千锤百炼,这种细致又微妙的行为……

    君皇乘荒都不曾做过那个并肩同齐的位置,他怎么敢的!

    她竟全然没有怪罪之心?!!!

    莲月道尊老仙深沉,心思敏感,忽然之间,在这风平浪静的气氛里,感到了一丝难以明喻的剑拔弩张之感。

    于是,就在这极度紧绷的气氛里,众目睽睽之下,百里安神色平淡,直身上前,穿过殿席两侧重重目光,穿过那白玉殿阶,绕过那张紫白玉面席案,在施勉震颤的目光之下,竟是毫不避讳地挨着他们的这位神主娘娘。

    巫山姥姥原本还沉浸在那一声‘南衣’的震惊里。

    不管这小家伙作何打算,如今明面上,好歹也算是自己殿里的侍君了。

    可看着不过三言两语之间,便被威慑住,乖乖收起来自己身上锋芒变得如寻常宠物般乖顺起来的百里安,又不免觉得大为无趣。

    这小家伙不久前还肆无忌惮地蹭自己膝盖,她可不信什么一句话罢了,竟就能够将他威慑成这般收敛的模样。

    眼下可是有好戏看了。

    他是身份什么?!

    “娘……”长乐仙人终于忍不住想要开口谏言。

    众仙不由看得有些呆了。

    可这也是为何殿中许多仙人暗生不满之意的原因。

    “娘娘的这一杯酒,不如就让我替您代劳了吧?”

    殿中那千变万化的气氛宛若全然与百里安无关一般,他略略一垂眸,目光落在沧南衣那只雪白的手指上,神色安宁地从怀中取出一方干净的帕子,动作认真仔细地将她指尖的湿润一点点地擦拭干净。

    这姿态大有花看半开,酒饮微醉的佳趣。

    与他同席而坐,那简直就是莫大的耻辱。

    再看看这只小尸魔,原以为他这样清隽仙人皮囊,内里却是尸魔冷血弑杀之心,就好似披着乖巧好看羊皮的恶狼,当是有着征服的反差之感,那做为侍君,倒也是十分有趣的。

    如此浅显易懂的道理,便是中天殿内漠然忠职的訾乌卫都能够悟得出来,这只尸魔今日应召而来,这般窝囊无用行事,丢的是娘娘的脸面。

    再瞧百里安,连她让轻水准备的衣服都没有换,显然也今日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对于巫山姥姥的挑衅,他的态度是不想太过出头冒进。

    殿中,终于有人控制不住地失态,手里的酒杯纷纷脱手滑落。

    这小子,竟是压根就没在殿席之中有找位子的意思。

    过于高不可攀,未免也就显得性情薄凉。

    倒也当真是堕了尸魔王族的威名。

    夭寿了!

    娘娘这莫不是给哪个精怪夺舍了不成?

    沧南衣指腹间还残余着一抹温凉的酒意。

    而这席位,各方仙士,都是细细衡量小心斟酌再斟酌才选择了适合自己的位置入座。

    他们避世不出,神隐多年,如今这一出山,便是与六道之中声名最是狼藉臭不可闻的尸魔同食一宴。

    她似乎也没有意料到百里安竟如此百无禁忌这般大胆。

    他既想掩藏实力,还敢这般高调惹眼。

    殿中仙客不多,正是因为不多,所以个个都是身尊高位的不凡者,其中随便挑出一个,落足于凡间,都是巅峰强者。

    而大殿之上的百里安,跪下之后,也再未起身,眼帘低垂,观不清脸上神色,虽是无言,态度看起来倒也是恭顺谦卑的样子。

    便是守中之座都大为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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