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缠如网的黑雾,铺天盖地。

    每一缕浓如黑墨的雾气都蕴含着不可小觑的力量,宛若乌云滚滚般压过头顶上空,幽蓝色劫气翻滚如龙,入目场面极为壮观。

    浓郁的黑气将沧南衣身体包裹着,她衣袖间的血色为那黑雾浸染之下,开始迅速蔓延成大片刺目的猩红。

    青色褪去,宛若身着红衣。

    不同于往日她着白衣青裳的仙,满身衣衫大红,纵然眉眼间神色未便,可远远看去,却竟是仿佛有了几分……并不属于她的恶鬼相。

    在那漫天飞舞的黑气里,那抹红衣身影显得愈发浓重。

    可她却压得住这样的红,纵然那颜色极艳极重,满身尘孽浊气,她却始终依旧给人带来一种端庄且冷又肃杀的矛盾感,像是雪山之上战场残余没有褪尽的血。

    沧南衣手中的万古同悲在那黑雾的侵蚀之下,散为点点金色光芒,消散于她的掌心之中,重新融入了她的骨血中去。

    她神色依旧宁静如初。

    这时,已有冲上战场,朝她身后倾覆杀来的真仙教弟子。

    沧南衣那双极黑的眼眸微微转动,身姿未动,目光却是向后微微斜扫过去。

    擎翱嘴角吮笑,并未阻止自己手底下士兵送死的行为。

    昆仑上战力顶峰的二人,谁也未曾出手干预战场,只见那前仆后继涌上来的真仙教弟子们为那黑雾扫过,瞬然之间,血流成河,骨白遍地。

    面无神色变化的沧南衣终于微微动了一下眉梢,她支起一只手臂,垂挂在纤细臂间的广袖飘招,她就地取材似的随手取来袖间一缕衣线。

    赤红的衣,鲜红的线。

    红线缠绕于指间,满身肃杀里,缠着那冷白而修长的指,却是显得格外干净。

    纵然满身业孽,劫期降身,沧南衣举止之间,依旧不紧不慢,有条不紊。

    她抬起手臂,轻轻一挥,再寻常不过的红线落到了她的手中,却宛若形成了这世间最赋有道意的韵法。

    红线破风穿雾,在这样的情况之下,竟是不沾任何尘欲痴妄,干净地匪夷所思,分明看着不长的红线,在风中乱舞交织,密密麻麻,如网如林,在她周身三尺里,形成一个方外之笼。

    世界于笼外,她于笼中,只囚一人。

    而那满身无形黑气,亦是被她囚于那三尺笼中里。

    然而,早已为邪神之力所控制失去神志的真仙教弟子们,早已不知恐惧死亡为何物。

    他们此刻只有尊从命令的疯狂本能,朝着沧南衣拼杀而去,手中武器灵芒大淬,恨不能使尽毕生所学,朝着那红线编织的三尺灵笼招呼过去。

    笼内黑气震荡大乱,沧南衣身影如高山霜雪,屹然而立那红尘乱欲之中,清瘦纤细的五指蓦然收紧,更显她手指秀丽的筋骨根根分明,交错于指尖纵横的红线绷紧之下,勒出颗颗晶莹剔透的血珠。

    血珠沿着锋利纤细的红线滴落在地,然那只手已经稳定如山,纹丝不动,任凭那黑气如何动荡乱撞,始终难以挣脱这三尺灵笼之身。

    “啪啪啪……”擎翱轻轻击掌,头顶上的天空不知何时已经完全变了颜色,漆黑一片,宛若天人泼墨,除了西南方向那一层雷池天劫以外,整个昆仑山上的宇宙天穹,都再难窥得一丝天光。

    他眸光赞誉敬佩地看着笼中那道身影,道:“娘娘这般人物,不为天地之主,实在可惜。

    我司掌真仙教,率十八万弟子讨伐昆仑山,他们于昆仑而言,罪无可恕,可娘娘竟还能对他们生出怜悯之心,此等胸襟气魄,当世无人能及。”

    不详的黑气不断朝着沧南衣的双眸之中涌去,即便她身姿屹立如山,眉目清平,可她那双瞳孔却在不受控制的不断放大,变得异常漆黑,深不见底。

    她指尖汇落的鲜血越来越多,指间缠绕的红线色泽也愈发的浓艳,沧南衣却不过是玩味一笑,对于他的赞许颇为不以为然。

    “神主过誉了,吾虽有圣人之名,却也非是只为徒劳之事的傻子,世人杀我,我反救世人这种大公无私的精神可不适合吾。”

    知世救世者,可不是毫无底线地滥用自己的圣母之心,世人杀我,我痛吻之,除了自我感动,不会有任何意义。

    沧南衣从不觉得,通过牺牲什么来换取什么,是属于她的救赎之道。

    不过是以物换物,以代价换取代价罢了。

    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那是石头,不是圣人。

    只是如今这境遇,却也容不得她如此无奈了。

    尘欲劫缘出自于她身,擎翱对于自己手底下的真仙教弟子丝毫不加以阻拦,无非就是在用这些弟子们的性命喂养她的劫缘因果。

    如今这劫期而至,本就让她难以收拾局面,还这般拱火加柴……

    所说听起来很没出息,但的确让她头疼的紧。

    擎翱给出的两个结局,非她心中之结局,但不能否认的是,如今这困局当下,她所能够做出的选择,当真只剩下两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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