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几次,终于到了老汉家。他躺在炕上,腿上的血还在一点点地往外渗着。小兰在烧水,老汉在翻箱倒柜地找什么东西。老汉终于拿出一个纸包放在炕上,那是红药。打高桥的时候他也负伤了,他用过那种药。独立团解放高桥,那是一场大战,那时他是班长,全班的战士最后也拼光了,只剩下一挺机枪一个人,向水塔冲去。水塔是高桥的制高点,上面插着敌人的旗子。那上面守了很多敌人,一个班的人就是攻打那个水塔时牺牲的。最后他一人一枪地冲了上去,把敌人的旗子扯下来,挂上了一面红旗,最后他扶着旗杆,坚持了好一会儿,才一点点地倒下去。那次他身受好几处伤,好在都不要命。他在野战医院休养了一个多月。他抱着旗杆的瞬间被战地记者拍了下来后,发在了报纸上,题目就叫《英雄的旗帜》。高桥战斗中他荣立一等功,出院后被任命为独立团的尖刀排长。

    老汉让他把红药吃了下去,又在他的伤口上涂了些药。老汉这才抬起头长吁口气道幸亏枪子儿飞了,要是留在身上那可就麻烦了。

    枪伤是在大腿的内侧,子弹穿腿而出,伤了肉和筋脉。小兰为他煮了一碗粥,是小米粥,他坐不起来,也趴不下去,最后就是小兰一勺一勺地喂给他。他心里一热,眼睛就红了,有泪一点一滴地顺着眼角流出来。

    老汉在埋头吸烟,深一口浅一口的。老汉见了他的泪光就说小伙子,咱爷们儿也是个缘分,没啥。我那大小子也去当兵了,走了三年了,说是出关了,到现在也没个信儿。

    此刻,王青贵理解了老汉一家人的感情,事后他才知道,他所在的小村子叫辛集村。昨晚那场战斗,村里人都听到了枪炮声。老汉姓吴,吴老汉一大早是特地把羊赶到那儿去的,结果就发现了他。

    在以后的日子里,老汉和小兰对他很好,白天老汉去放羊了,只有小兰侍候他,给他换药、做饭。他现在已经有力气坐起来了,没事的时候,小兰就和他说话。

    小兰说我哥也就是你这么大,他离开家那一年十九。

    他看着小兰心里暖暖的,他想起了自己的家,很小的时候父亲就不在了,他和娘相依为命。娘是他参军那一年死的。娘得了一种病,总是喘,一口口地捯气儿。有天夜里,娘终于喘不动了,就那么离开了他。娘没了,他成了一个没有家的孩子,是小分队扩编让他当了兵。他从当兵到现在没回过老家,他的老家叫王家庄,一村子人大部分都姓王。家里没有牵挂,他回不回去也都是一样。

    小兰这么对待他,让他想起了娘。他生病了,娘也是这么一口口地喂他。可娘还是去了,娘的喘病是爹死后得下的,他对爹没什么印象,只记得村后山上的那座坟头。每逢年节的,娘总是带他去给爹上坟,爹是在他两岁那年得一场急病去的。娘死后,他把娘埋在了爹的身边。

    小兰和他说话,他也和小兰说话,他从小兰嘴里知道,小兰的娘也是几年前得病死了,家里只剩下她和爹,靠十几只羊和山边的薄地为生。哥哥当兵后,她一直在想念哥哥,她和爹经常站在村口的路上,向远处张望。她和爹觉得说不定什么时候,哥哥就会回来。

    王青贵又想起,那天傍晚吴老汉在村口张望时的神情,他是在吴老汉的视线里一点点走近的。说不定最初的那一瞬,老汉错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儿子。

    几天之后,他的伤渐渐好了一些,但他还是不能下地,只能靠在墙上向窗外张望。

    小兰就说你放心,队伍会来找你的。

    他心里清楚,队伍里没人知道他在这里,他只能自己去找队伍。

    小兰有时坐在那儿和他一起望窗外,然后喃喃地说我可想我哥了,不知他现在好不好?

    小兰这么说时,眼睛里就有了泪水。

    他想安慰小兰两句,又不知说什么,队伍上的事真是不好说。他想起阻击战,自己一个排,十四个兄弟都留在了那个山坡上。他现在又受伤,躺在这里,他能说什么呢?

    晚上,吴老汉回来后,和他并躺在炕上,有一搭无一搭地说部队上的事,通过王青贵对部队的描述,想念着自己的儿子。这种心情,王青贵能够理解。

    友谊或爱情

    十几天以后,王青贵能拄着棍子走路了,他更多的时候是站在院子里向远方张望。这么多天,他在心里一直牵挂着部队,可部队的消息一点也没有。每天,吴老汉放羊回来,他都向吴老汉打探部队的消息,然而独立团却是音讯皆无。辛集这个四面环山的小村庄,这些日子静得出奇。王青贵只能在心里牵挂着部队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王青贵已经融入吴老汉这个家了,小兰叫他哥哥。有天晚上,王青贵身边的吴老汉一直在炕上吸烟,王青贵知道老汉有话要说,就静静地等着。终于,吴老汉开口了,他说小王,你觉得这个家好不好?

    王青贵说好,你就像我爹,小兰就像我亲妹妹。

    王青贵自从来到这个家,他一直对父女俩充满了感激。他知道,要不是父女俩,他活不到现在。

    吴老汉又说我那儿一走三年多,连个信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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