拎着软脚虾一样的萧怜,进了百战城旧城区,踏上百丈台,带着珩儿,一步一步,一直走到了最高处。

    百丈高空上,天风猎猎,一眼望去,茫茫大海,碧波无垠。

    遥想当年,敖薇公主大婚,百丈海潮送嫁,该是何等盛事,却落得孤身一人苦熬了数十年,最后从这百丈台上一跃而下。

    胜楚衣当风而立,黑发与黑袍在风中飞舞。

    萧怜立在他身后,想到若是敖薇公主尚在,看着她那恍若真神的儿子是怎样历经了这世间的九宗大罪,又重新立在此处,一身光华褪尽,隐于黑暗之下,不知该是何种滋味。

    “公主,楚衣今日前来,专程带怜怜和珩儿来看您……”,他该是还想继续说什么,却哽咽住了。

    面上依然静如平湖,周遭却有一股浓浓的哀伤弥散开去。

    他并非亲情淡薄,只是,不懂如何表达。

    胜楚衣凝然与原地,如一尊风中的石像,过了许久,才会转过头来,对萧怜道:“来。”

    萧怜抱着珩儿,跟在胜楚衣身边,随他向着大海,郑重跪下,拜了三拜。

    ……

    两人从百丈台上下来,便见到茉叶慌慌张张跑过来,“君……君上,娘娘,不……不好了,打起来了!”

    “卓君雅的人来了?”

    “不……不知道!”

    “在哪儿?”

    “那边!”

    他们顺着茉叶所指望去,就看到朗清与另一个男子正打得难解难分。

    那男子一身便服,远远地也看不出身份,只是那刀光却是十分熟悉!

    茉叶紧张死了,又看不懂,生怕朗清吃亏,“娘娘,怎么样?朗清能不能打得过他?”

    萧怜越看越是含笑,“怎么就打起来的?”

    “我跟朗清在这面等着,忽然背后有人扑过来,两个人二话没说,就打起来了。”

    “他们两个该是想念得紧了。”

    胜楚衣也看着远处从房顶打到地上,又从地上打到房顶的两个人,“千渊调教的人,还不错。”

    萧怜挽过他手臂,“比起悯生调教出来的,的确多几分冷酷。”

    那边儿两个人都得正酣,无意中瞥向这边,见到萧怜下来了,立时双双收了刀,穿便服那个几乎是飞扑向萧怜,人还没落地,便已跪下,借着惯力,膝盖向前飞快地滑了数步,直接扑到萧怜脚边,“殿下!我可算等到你了!”

    萧怜双手扶他起来,“霁月,半年不见,长高了啊!”

    霁月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可惜人没什么长进。”

    霁月是萧怜手下三千花郎的首领,而霁月则是花郎中的精锐——决明子的小头目,也就是说,他这个老大刚才一顿乱打,没能收拾一个小弟,自然是十分没面子的事。

    萧怜拍拍她肩膀,“不是你不长进,而是朗清长进地太快。他从海路去东煌,又从陆路回来,拜了东煌第一高手为师,转了这么一大圈,总要有点收获才行。”

    霁月见她身边立着的胜楚衣,楞了一下,“这位是……?”

    胜楚衣如今身上血幽昙毒素尽散,容貌就与在朔方时的样子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若不是十分熟识的人,骤然相见,便是完全认不出来的。

    朗清上前,就有几分得意,“不认识了吧,国师啊!”他跟他挤挤眼。

    霁月当下领悟,眼前的国师便是东煌的太华帝君啊!

    这个……!不得了了!

    他的主人现在是东煌的帝后,那么他是不是该跪上一跪?

    他一瞬间脑子中转了好几个弯,决定还是跪下行个礼比较妥当。

    于是双膝一弯,就要跪,“拜见太……”

    胜楚衣单手将他扶了起来,“好了,起来,不用跪,你与朗清他们一样,只唤我一声主君便好。”

    他说着,垂眸看着身边的萧怜,那眼眸之中是毫不掩饰的宠爱。

    萧怜极为受用道:“是啊,他比较喜欢在外面对人家说他是我男人。”

    她拉过霁月,“对了,棠棠呢?她来了吗?”

    “回殿下,霁月此番前来,就是为了小郡主,她已如约在兰若城等着您啦!这两天兴奋地不得了,整日喊着想爹爹。”

    萧怜的脸就冷了下来,“就说想爹爹?没说想娘亲?”

    “没有。”

    萧怜回头看看胜楚衣,胜楚衣仰面看看天,脸上是压制不住的笑。

    回程的马车,加快了速度,若不是顾念着北珩受不得颠簸,萧怜恨不得骑马昼夜不停地冲回去。

    等到一行人到了兰若城下,已是黄昏,赶在了最后一波人流入了城。

    ——

    城中一处僻静的小院,种满了梨棠树,此时恰逢花开,满园的雪白,满园的清香。

    小小的人儿坐在树下的小板凳上,两只小胖手端着脸蛋儿,盯着那两扇大门。

    白圣手跟在她身后立了半天,十分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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