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午的时间,汴州城里鸡飞狗跳,满城风雨,所有人都知道宫里发生了大变故。快到中午的时候,分赴各处的爪牙纷纷回来复命,汇报第二步计划顺利完成的消息。

    刘承祐暗松一口气,下令放百官出宫。

    说来也怪,那一天是晴天,没有云彩,但天空却总给人一种雾蒙蒙的感觉,就像下着小雨一样,汴州百姓惶恐不安,认为这是上苍感应到了人间的重大冤情。(是日晴霁无云,而昏雾濛濛,有如微雨,人情惴恐)

    正午刚过,刘承祐下令将“叛逆分子”骨干成员的十几具尸体拉出来,分别在南北两市曝尸示众、公开展览。

    汴州百姓没有手足舞蹈,也没有恶语相向,他们保持了沉默,却不是麻木不仁的平静,而是一种疑问和惶恐。

    与此同时,刘承祐满怀信心地迈出了计划中的第三步:派心腹孟业携带秘密诏书,前往澶州和魏州,命澶州镇宁军节度使李洪义诛杀王殷,命魏州前线骑兵总指挥郭崇威、步兵总指挥曹威,诛杀郭威和总监军、宣徽使王峻。

    王殷,出身于军旅世家,自其曾祖父开始,就一直在河北地区服役,在李存勖时期,累功升至华州副总指挥;李嗣源时期升为灵武都指挥使;李从珂时期,跟随范延光讨伐魏州叛军张令昭,立下“先登之功”,因功拜祁州刺史。

    注意:王殷“事母以孝闻”,老套路,王殷是好人。

    据记载,王殷虽然出身行伍世家,但交友不杂,且无论跟谁交朋友、无论外出参加任何饭局,都要事先向母亲请示,如果母亲不同意,他就不会前往。在刺史任上,他主动“太后垂帘听政”,如果工作方面有疏漏,母亲就会指出来,而他则诚惶诚恐地跪在堂下,命仆人用棍子抽打自己。

    母亲去世后,王殷去职丁母忧。时任皇帝石敬瑭诏起复,以为宪州刺史。在唐朝,为父母丁忧是比较严格的,但是唐末五代以来,很多人权臣的丁忧都只是意思一下,走走形式,一般的,皇帝都会“诏起复”,意思是国家离不开你,虽然你很悲伤,但是请以江山社稷为重,节哀顺变,重返工作岗位吧。

    而王殷则上一道陈情表,大意是自己本无才无德,全是母亲教导有方,如今她老人家刚刚故去,我实在不忍心将她抛弃在荒郊野外,成为一座孤坟,请允许我严格守孝服丧。言辞恳切,感人肺腑,于是,石敬瑭“嘉而许之”。

    守孝期满,皇上已经换成了石重贵。石重贵将他编入禁军,成为奉国右厢都指挥使。

    后来,王殷奉命率领奉国军跟随刘知远讨伐杜重威。在这一战中,王殷与刘词并肩作战,身先士卒,争立“先登之功”。

    激战中,王殷不幸被敌人的箭矢爆头,“矢中其脑,镞自口出而不死”。王殷张开嘴,把箭矢折断,然后继续拼杀。

    在后方督战的刘知远被这一幕深深折服,汉有夏侯惇拔矢啖睛,今有王殷折镞于口,壮哉!顿生爱将之意,战后为他报功请赏,王殷累功升为禁军步兵总指挥、遥领夔州宁江军节度使。

    契丹再次袭扰河北,郭威巡边,征调精兵勇将协防河北,于是王殷奉命率禁军进驻澶州。

    可以看出,猛将王殷也可算是刘知远的半个嫡系,即在刘知远龙潜时便有愉快的交集,曾作为刘知远的部下出征立功,并为刘知远留下了好印象。

    显然,起码刘承祐和他的“舅族群小”把王殷划入了武将集团,把他推到了对立面。

    再看一下魏州的监军王峻。在介绍王峻之前,聪明的我们一眼就知道,王峻肯定属于武将集团,因为他除了魏州前线总监军的头衔之外,还有一个特别扎眼的官职——宣徽使。李业、阎晋卿求之不得的宣徽使。

    乍一看王峻同志的生平,特别是前半生的事迹,很容易误以为他是“群小”中的一员。只因他既非文、又非武,乃是一伶人戏子出身。

    王峻是河北相州人,聪明机灵,练就一副好嗓子,善歌。后梁时,张筠坐镇相州,被王峻美妙的歌声所打动,于是将他养在大帅府。“庄宗入魏”,张筠弃城而逃,王峻也随之逃回汴州。

    某日,翻云覆雨的“外戚帮”核心人物赵岩去张筠家做客,王峻席前献歌助酒兴,颇得赵岩欢心。张筠精于人情世故,立刻趁热打铁,忍痛割爱,把王峻送给了赵岩。

    好景不长,后梁灭亡,赵岩被满门抄斩,王峻从此流落街头,成为流浪艺人,被符离县一家姓陈的地主收留。这种巨大的落差让王峻非常苦闷,伺机寻找翻身的机会,主动投奔了当时的三司使张延朗。

    张延朗虽然位高权重,但并不怎么欣赏王峻的艺术风格,对他很冷淡,薪资待遇也很微薄。

    日子不长,后唐灭亡,张延朗亦遭灭门。石敬瑭把张延朗的全部财产都赏赐给了自己的爱将——刘知远。王峻也作为张延朗私人财产的一部分,过户给了刘知远。

    刘知远发现这位歌手不仅擅长唱歌,还非常聪明机灵,于是开始交给他一些迎来送往方面的工作,王峻都能很出色地完成,由此越来越受到刘知远的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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