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问题又来了,既然李太后明知刘承勋不能当皇帝,那为何还要把他罗列在候选人名单上呢?

    显然,这是郭威的一盘大棋。史籍记载,郭威入汴后,李太后就成了他的话筒,郭威所做的一切都以太后的诰令发出。也就是说,无论是一口咬定郭允明是弑君凶手,还是这份皇位继承人候选名单,全是出自郭威。

    如果“李太后”直接指定郭威继统,那就等于坐实了郭威谋反的骂名。所以郭威要把这出戏唱全了,先把有继承权——哪怕存在争议的,全部罗列出来,然后再各个击破,证明他们都不能即位,不落口实。

    既然刘氏子孙都不能继承汉室江山,那么……只需一个小小的意外,郭威就能名正言顺、顺理成章地坐上皇位了。

    好戏还在后面。

    轻松否定了刘崇、刘信,又通过公开展览否定了身残志不坚的刘承勋同志,那么大汉帝国唯一的继承人就只有徐州刘赟了。

    于是,郭威郑重其事地请求李太后将刘赟召到汴州,承继大统。

    李太后命令有关部门准备好皇帝专用的仪仗——法驾,前往徐州迎接刘赟。由冯道、赵上交、王度等一批德高望重的老臣亲自前往迎接。

    冯道接到太后诰令的一瞬间,手中笏板忽然坠地。

    他太纠结了,他最早是在幽州刘守光的幕僚,后来效力于李存勖,从后唐李存勖开始,至今已经在中央做官近30年,送走了8位皇帝,政坛常青树,老司机中的老油条。他不是脏心烂肺,但他一眼就能看穿郭威心中的小算盘。他很清楚郭威想要干什么。他来到郭威面前辞行,然后压低声音,问了一句:“公此举,由衷乎?”

    六个字,30年的官场白混了。郭威能把心里话说出来吗?说出来的还叫心里话吗?正经人谁把心里话说出来?——下贱!

    果然,郭威拍胸脯保证,赌天发誓,说自己是真心实意,否则,就让我如何如何。

    冯道没办法,只得奉“太后”诰令,前去徐州。往常,备法驾迎接新君是个无比光荣、令人垂涎的美差,不仅会得到丰厚的赏赐,还会成为新君的拥立元勋、吉祥物。然而,在冯道的脸上,却没有半点喜悦,忧郁之情溢于言表。

    法驾刚出汴州城,冯道忍不住回望皇城,叹息道:“我这辈子从来没有干过亏心事,今天,终于要破戒了,哎!”

    冯道离开后,郭威率百官上疏李太后,说冯道等人往返起码需要十天,而国不可一日无君,请太后临朝听政。

    11月29日,李太后出席早朝,任命王峻为枢密使,王殷为侍卫亲军马步都指挥使,郭崇威为侍卫马军都指挥使。实权重回武将集团,或者这时候我们已经可以说,实权已经落到了郭威集团手中。

    好巧不巧,镇州、定州送来十万火急紧急军情:契丹入寇!

    后汉帝国此时能挂帅出征的,只有硕果仅存的郭威同志了。于是郭威义不容辞地肩负起了北上御敌的重任。

    12月1日,郭威离开汴州,北上抵御契丹。

    郭威的路线跟他来的时候基本一致,第一站是滑州,然后是澶州,再往北就是魏州了。上个月,郭威南下的时候,从魏州到澶州,耗时一天;从澶州到滑州,耗时一天;从滑州到汴州用了两天。

    又花了两天时间对峙、交战……总之,11月15日从魏州出发,行军、对峙、交火,22日就已经入汴接管,整个伸冤维权的过程仅仅用了一个礼拜。

    那么现在蛮夷犯边,郭威原路返回,耗时多久呢?

    12月1日,从汴州出发,4日,刚刚到滑州,而且郭威还下令原地休整,要“驻马数日”,数日是几日呢?

    郭威一直休整到12月16日,才向澶州进发,又过了3天,12月19日才到了澶州。

    原本两三天的路程,郭威愣是磨磨蹭蹭地走了近20天。

    “请问郭威同志:北戎犯疆,深入河北,攻掠郡县,屠戮我民,十万火急,刻不容缓,为何逡巡不前,将置我民于倒悬?”

    郭威紧锁眉头,瞪着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反问道:“难道我们指望的是天下太平、没有蛮族入侵?大臣们全是忠臣,一旦国家有难,就会不顾一切地冲在最前线,为国家为民族无偿地奉献一切?——不会吧?”

    郭威自有他的难言之隐,简言之,当了婊子还想立贞节牌坊。话糙理不糙。

    他的羽翼尚未丰满,而刘氏的威胁有增无减,一切都充满变数。如果他火速抵达河北,与契丹拼个两败俱伤,那么刘氏将死灰复燃。

    史书对于这20天的记载是非常隐晦的,人为马赛克了。

    其实郭威在这20天里非常忙碌:稳定后方;明修暗度;天意民愿。

    1,稳定后方

    郭威入汴时,将躲藏在民间的宰相窦贞固、苏禹珪找到,好言安抚,命他们官复原职,郭威北上时,两位宰相依旧“权知国事”。当然,与二人一起“权知”的,还有一人——枢密使王峻。

    窦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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