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不用管,什么都不用想。”

    “反正还有大把时光……”

    陈庆禁不住动念,回头瞥了一眼摆在书架边的矮榻。

    小烧货,竟敢勾引我!

    你看我睡不睡你就完事了!

    “先生,婚嫁之法改还是不改?”

    “乡间恶吏多以此盘剥百姓,逼迫健全之人嫁娶疾残者。”

    “不堪受辱之辈,或与意中人浪奔,或全家遁入山野。”

    “想不到……”

    扶苏唏嘘地叹了口气。

    野人逃籍的原因千奇百怪,私奔者竟然占了相当大的比例。

    因为门户之别,或是父母阻挠,即使男女两情相悦,也无法结成连理。

    秦朝是不存在慢热这回事的。

    成年后未婚未嫁,就要打点地方官吏,找个‘守孝’之类的由头暂时搪塞过去。

    然后乡吏就记住了你这个人,每年都会准时准点上门查看是否婚配。

    一年不婚,交一年钱。

    十年不婚,交十年钱。

    倘若交不出钱来,乡吏有首接奏报上官,找个不良于行、卧床不起的强行婚配。

    陈庆在代郡时经营铜铁铺,手头还算宽绰。

    年年都要花费一笔钱来免除朝廷的强制婚配,也算是受害者的一员。

    “殿下,秦国制定这条律法有年头了吧?”

    “效果如何?”

    扶苏思索片刻,答道:“尚可。”

    陈庆拿起茶杯抿了一口:“为什么是尚可?”

    “不婚不嫁,罪其父母,大秦应当人满为患才对。”

    扶苏摇了摇头:“先生说笑了。”

    “彼时战乱频繁,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地,夭折的孩童难以计数,怎会人满为患?”

    陈庆放下茶杯:“对呀,朝廷号召百姓多生多养,繁盛丁口。”

    “可百姓的孩子长大了要干什么呢?”

    “成为兵卒?战死沙场。”

    “成为役夫?当牛做马。”

    “又或者家中贫无食,父母眼睁睁看着孩子冻死饿死。”

    “秦国律法严格,效果却乏善可陈。”

    他转过身来,认真地说:“今天诗曼跟我说,万事万物,都逃不过一个理字。”

    “人与兽在繁衍后代这方面完全一样。”

    “当外在环境动荡不安,缺少养育后代的条件,它们会立刻停止繁衍行为,等待时机成熟后再考虑这件事。”

    “这是天性,非律法能改。”

    扶苏静静地沉思了一会儿:“先生的意思说,眼下秦国安定泰平,即使不用官府催促,百姓也会生儿育女?”

    “律法当与时俱进,废除强婚?”

    陈庆伸了个懒腰:“那得看殿下如何对待百姓。”

    “你要是给他们一道诏令,号召百姓生生生,却不给一分钱粮,一亩田地。暗中还在欢喜:今后民力倍增,国朝大事可期。”

    “那百姓会告诉你好好好,然后充耳不闻,甚至不堪税役重负,逃进山里当了野人。”

    “殿下,首先你要把百姓当成人。”

    “一切都是在此基础上,才能思及其他。”

    扶苏作揖行礼:“本宫受教了。”

    “强婚当废,以财物、田地鼓励婚配生育势在必行。”

    他急匆匆拿起笔,记录下自己的心得。

    “孺子可教也。”

    陈庆笑嘻嘻地看着对方。

    这回和以前可不一样,他们商讨过的每一条律法,都会在今后得以施行。

    皇权至高无上,朕即天下。

    扶苏真的有言出法随的本领。

    “先生,诗曼最近没有使性子吧?

    扶苏发现陈庆入神地在想些什么,还以为是嬴诗曼惹得他不快。

    作为皇兄,他有义务教导自己的皇妹循规蹈矩,相夫教子。

    “诗曼说,她对我用情至深。”

    “而我,却深深地热爱着这片土地和生活在这里的人民。”

    “最难消受美人恩呀!”

    “干活!”

    “决战到天亮!”

    陈庆开了句玩笑,重整旗鼓继续埋首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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