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种宿命。

    丈夫死后,于蝉便又带着小平安归了于家,此后一心抚养独子,未曾再嫁。

    这是于家的第三桩坎坷。

    至于第四桩,便是近一年来,金花婶子忽生重病,药石难医之事了。

    凡人世界的苦楚便是如此,生老病死,阴阳别离。看似没有什么惊天动地、奇绝跌宕,可桩桩件件,哪一种能不磨人?

    也无需命运的阴谋诡计,只需红尘这把刀,细细切,徐徐磨,便足够令青春染上风霜,青丝变得花白,盛壮爬满皱纹,人生盛满叹息。

    金花婶子说起来又骂:“都是我家那死鬼!自己短命也就罢了,眼神还不好,给我阿蝉也挑个短命女婿,害我阿蝉如今孤苦伶仃……”

    “娘!”于蝉再也按捺不住,嗔怪地叫了金花婶子一声,语调高扬起来,“娘!我哪里孤苦伶仃了?我如今身旁既有你,又有大哥,还有平安,哪里就孤苦伶仃了?我好得很,我好得很,你懂不懂?明不明白?”

    说到最后,双手一叉腰,几乎是冲着金花婶子吼出了声。

    这一吼,便将金花婶子所有的抱怨都给吼没了。

    老太太拢了拢自己花白的头发,“嗐”了声道:“哎呀知道了知道了,你可好了,你特别好,行了吧?”

    说着说着,也不见怪闺女吼自己,自己反倒是笑了。

    她先是伸手一指于蝉,又对宋辞晚说:“月娘啊,当初自与你分别,这丫头的性情便与从前渐渐不同,胆子大了许多,近些年更是连我都敢吼了。

    她说啊,这都是受你激励。是你当年决然离开,要去寻道的气魄感染了她。她可佩服你了,但凡有些什么事情,嘴里定要念叨若是月娘姐姐,定不似我这般窝囊……

    渐渐地,她也就真不窝囊了。狗脾气,平常看着乖,猛地凶起来,却吓人得狠哩!”

    说着说着,又是一连串笑。可见金花婶子嘴里虽然是抱怨着于蝉狗脾气,但实际上对于这个女儿日渐泼辣的性情,金花婶子却是满意得很。

    说完于蝉,金花婶子又拉着宋辞晚的手说:“月娘啊,你好不容易回来,咱们也不说那些扫兴的事儿了。

    你且好生歇歇,婶子今儿定要亲自下厨,再给你做些好吃的。咱们娘儿俩,今天再一块儿吃回家乡菜!”

    说着,她就兴致勃勃地起身,定要亲自去下厨。

    宋辞晚哪里能叫一个大病初愈的人去做饭给自己吃?便只拦她道:“婶子你别忙,我修行辟谷,吃不吃饭无妨。比起吃东西,我更喜欢与婶子说家常!”

    她这里拦,于蝉也忙道:“娘你忙活什么呀,灶下有三喜管着你,用不着你!你放心,我这就去与三喜一起下厨,我的手艺你还不放心么?”

    留饭还是要留饭的,哪能进了故人家,连顿饭都不留的道理?

    于蝉说着,忙忙跟宋辞晚告了声失陪,就往灶房那边走。

    三喜是他们家买下来的帮工,是一个孤苦无依的小姑娘,四年前被金花婶子买了就一直留在他们家做事。

    说到三喜,金花婶子便又不免提起于林。

    于林的修为在五年前突破到了先天期,金花婶子对此感到十分骄傲。

    也正是因为于林突破了先天,如今于家的日子在怀陵城其实算得上是颇为好过的。虽然没有什么大富大贵,却也称得上的殷实人家。

    只不过金花婶子向来有远虑,从不许于林招摇,就怕他一朝不慎,再又像他爹、或是他妹夫那般英年早逝。

    因而虽是先天武者家眷,却也居于市井,过着市井中的寻常生活。

    金花婶子又笑说:“不瞒月娘,咱们家如今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吧,你婶子我是知足的。只不过啊,我又总是容易担惊受怕。

    再则我这些年身子骨不好,总吃药,对阿林和阿蝉来说也是个拖累。原想着不如一死百了,好过拖累子女。却又是运气好,被月娘你救回来了!”

    “婶子真是感激你。”金花婶子拉着宋辞晚的手说,“其实我也不舍得死的,没活够呀,我还没见着于林成家,没见着平安长大呢……”

    “阿婆不死!”小平安乖巧坐在姥姥身旁,听着金花婶子说着生死之事,忽然一侧身就猛地扑进金花婶子怀里,小小的双臂紧紧抱住了金花婶子的腰,声音又急又脆。

    小孩儿的这幅模样,逗得金花婶子直乐道:“哟,我们小平安也知道不要阿婆死呀!什么是生,什么是死,你懂么?”

    平安仰着脸,脆生生道:“活着,在平安身边,能喘气,会说话,能关心平安,叫平安日日看见,这就是生!

    闭上眼睛,看不见平安了,要自己一个人去一个黑漆漆的地方,从此再也不能吃好吃的,玩好玩的,闻不到好闻的气味,看不到天上的太阳,摸不到云里面落下来的雨水,这就是死……”

    说到死,小平安眼眶里几乎又要包了泪:“我不要阿婆死,我要阿婆在身边,跟平安一起吃好吃的,一起晒太阳,一起吹风听雨,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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