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金乌宫的名号,议论声渐渐传开,围观的路人中,一名麻衣老者怒目圆睁,直言不讳:

    “你这小贼,先是道破这土狗的价值,引得众人恶念,又装模作样的谈什么买卖公道,他们要是不卖,岂能走出这壁画城,只买不抢,真是笑话,既然没有脸皮,老夫借你一张如何,光天化日,叫你们这些臭虫败坏了世道。”

    麻衣老者健步如飞,站到了某人一边,爽朗道,“老子瞧你们也是俊男美女,小心他们恶向胆边生,速速离去,这件事老夫担下了。”

    “盯住那只狗!”锦袍青年气急败坏。

    两名武夫分别拿出了一条捕蛇绳和一枚招魂铃,都是品相不俗的法器。

    麻衣老者摆出拳架,一颗武胆残破不堪,此刻却竭力催动着气机。

    “两位,倘若信得过我,城外三十里见,你们先走即可,我拿性命担保,这头宝犬定然无碍,记得请老子喝上一坛仙家酒酿!”

    气氛焦灼,大战一触即发。

    但自始至终,某人都没回头。

    黄狗唉声叹气,说道:“一颗肉包子大小的善和一片金叶子价钱的恶,到底哪边更沉一点,一万年过去,一切还是那个鸟样,人心最是不定,道德万人崇敬,律法俗子可见,江老弟,你信不信如果各大王朝都将律法抽离,这座天地就会变成鬼域中的鬼域,一人之恶就像是滴墨入水,最终混黑一片,等到最后恶以为常,所以我只相信律法,只相信支持律法的暴力,这就是大周的立国之本。”

    江源不置可否,在一段老黄历上,登天之战结束后,大周王朝第一个向文庙发动真正意义上的进攻,结果就是王朝覆灭,周王遭遇共斩,法家老祖宗周克自囚功德林,至于起因,则是周王在千年祭天典礼上的那句:儒生只配锦上添花。

    这位周王当初有着“外儒内法”的评价,自号律令,身为法家“唯二”的老祖宗,承认道德对世道的拔高,却更肯定自家学问对人心的托底,作为人主,周王亲自与至圣先师论道,双方拿出了两座福地,前者操控皇帝,福地里无儒生道德,后者引导儒生,福地里无王朝律法,最后请道祖出手,逆转时间,免得真造成无边冤孽。

    百年演道,第一座福地里,死气沉沉,人口腰斩,律法深入方方面面,自由越来越小,至于第二座只有道德和教化的福地里面发生了什么,文庙从未提起,圣贤以下的贤人君子甚至不知道这件事。

    演道结束时,周王曾言:法应在三教之上,周王朝要在律法背后,权倾四座天下。

    那是登天一战结束后,三教祖师第一次同时出现于一地。

    周王的言外之意很简单,请三教祖师跌境,他来当四座天下唯一的十五,儒释道三教教化人心,法来搭建框架,顶点则是王权,他不要嫔妃,不要财帛,不要自由,只要绝对的权力。

    过程已经埋在了历史的故纸堆中,结果就是登天后出任大周国师的小夫子成为了礼圣,在律法和道德之间选择了礼和规矩,然后某人身边多出一条黄狗。

    念头流转只在刹那间,江源和黄狗几乎同时摇头。

    “无趣。”

    “无聊死了。”

    剑侍看向对面,低声问道,“老爷,那个老家伙和金乌宫崽子是一伙的吧。”

    “都一样。”

    江源不在乎两边有没有关系。

    麻衣老者和锦袍青年对峙,场面寂静了好几秒,火热气氛成了笑话,围观的明眼人都看出了不对劲,合着金乌宫公子连五枚谷雨钱都没打算出,准备白嫖一头灵犬。

    又过了几秒,晋化脸色僵硬,收起折扇,勉强笑道:“今日鄙人算是栽了,但这头吞宝狗是金乌宫必得之物,送道友一个值钱的消息,鬼域谷里的鬼物近来蠢蠢欲动,两个月内,谁也别想北上,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身为护道人的麻衣老者闷声闷气地收起拳架,毫不遮掩金身境武夫的气息。

    几人尚未走远,壁画上,一名神女迈着款款莲步走下,手托白玉碗,赤足晶莹。

    与此同时,壁画城下起一场灵雨甘霖。

    容貌倾国倾城的行雨神女眉目含笑,盯着剑侍手上的清泉镯,接着又看向剑主,轻柔婉约道:“以后公子就是我的主人了。”

    江源话不多说,先是甩出一根红线,然后紧跟一拳凿中对方的眉心,三成力而已,这家伙就是李柳要的见面礼

    黄狗拍了拍狗爪,欣赏着《行雨神女图》的诞生,真是可喜可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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