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了衣服,对方不就认不出自己了吗

    也不知傻站了多久,夕阳在洛水上洒下点点金光,天马上要黑了,不少行人都赶着要回家。

    忽然,有个卖糖葫芦的撞了杜五郎一下。

    “那艘船到桥下了,跳下去。”

    “哎,你”

    不等杜五郎唤,对方已走远了。

    他只来得及转头扫了一眼,却不知哪个是二姐派来的伙计,而紧接着那艘船已经到桥下,他直接错过了在左边跳船的机会。

    真是不想跳..

    “哎哟!”

    船夫只顾划浆,船篷里坐着一个中年男子,看起来既狼狈又文雅。

    “你是谁?”杜五郎问道:“是你给我的纸条吗?”

    “你是春闱五子杜誊?

    “你认得我?”

    “我家阿郎与杜公子美是至交好友。杜公在巩县、在陆浑山庄时,与我家阿郎相谈甚欢,后多有书信往来,提及过五郎。

    “真的?我以为他只夸薛白。”杜五即问道:“那你阿郎就是王县尉了?”

    “是,我名叫王仪,从小与阿郎一起长大。”

    “你有什么话告诉我?”

    “说来话长。”

    王仪转头看问洛水上的船只,眼神有些担忧,之后才说了起米。

    “骊山宫的刺驾案,阿郎听说了。那些难民里有人被逼得造反了,有可能;里面原本就藏着反贼,也有可能。”

    “什么意思?”

    “阿郎病时说,圣人十年不到洛阳,而天下钱粮悉集于洛阳,河南府乱像丛生,乃是最先开始糜烂的一个地方,若不能痛下决心,割肉治疾,不出十年,天下必乱。

    “怎么可能?”杜五郎震惊不已,他还是初次听到这种说辞,脱口而出道:“从古至今,可再没有这样的盛世。”

    “盛世?”

    这两个字忽然让王仪红了眼,反问道:“你知道这盛世怎么来的吗?”

    “我……..”

    “偃师县的田地,都不知有多少年未分到过丁户手里,大户们一起推郭涣任录事,一任就是十七年,代他们侵占良田。”

    王仪的时间很紧,只能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主要让杜五郎大概了解情形。

    田和三亩宅田只出绢三匹,一亩田竟只三十余钱就买下。编户越少,分摊在百姓头上的税越多,如此,逃户越多,为他们种地的私奴愈多。偃师县的田地,只有不到半数还在百姓手上,不到五千户缴着一万户的税,而其它田地皆为县中大户、寺庙、官府所有。”

    “他们做一份假契书,便能强占了一家农户的田地;或是趁着对方缺钱,四十亩良“不仅如此,他们还勾结商贾,每逢有州县受灾,他们便利用义仓的粮食,低价购买外地田亩、宝货。灾民无粮可食,只能卖儿卖女;之后,他们再用所得这些钱财、美色贿赂更多的官员,从扬州、洛阳、长安、涿州,整个漕运上的关卡他们都打通了,走私,偷运....

    偃师县衙。

    薛白将手中的账簿放了回去。

    虽还没有切实的证据,他已大概能推测出来从偃师县到河南府的吏治败坏到什么地步。

    这不是一朝一夕的问题。

    从天子不到洛阳,却需要天下能供应关中起,是一个个名臣构建起了给长安输血的血脉。

    先是裴耀卿“转漕输粟”,增加了运河效率;李林甫的和来之法,运轻货再购粮食;

    杨慎矜三兄弟出任太府、监京仓、水陆转运使,开始利用漕河给天子私帑运送珍宝;再到韦坚开广运潭,令本州征折估钱,州县征调进贡,不绝于岁月……..

    天子带头疯狂敛财,宰相为了这权力疯狂坐赃迫害政敌,带来的必然是整个河政的迅速糜烂。

    短短十余年间,烂得不成样子了。

    薛白把脑海中的所有线索连起来,王彦暹应该是已经查到证据了,因此被人长年下毒,病了,结果又因华清宫的变故,引发了这些人下死手。

    但,王彦暹未必没有后手,既然病了一阵子,很可能留下了证据,所以王仪才会逃走。

    而王仪能逃脱,必然是有正义之士在帮忙。

    薛白眼下需要他们的支持.….

    恰在此时,殷亮回来了。

    “少府,首阳书院的宋先生来了!”

    殷亮抬手一引,引出一位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

    洛阳,小船漂于洛河之上。

    王仪低声诉说着王彦暹在偃师县的经历。

    “阿郎到任之后就发现了这些,但任他们威逼利诱,始终不肯同流合污。于是一直被他们排挤、孤立,县衙里的都是老胥吏,家小在偃师,没有一个人敢听阿郎吩咐。到最后,阿郎说他在偃师,像是瞎子、聋子,手足俱废,什么也做不了。”

    “他无权无势无钱,大部分的百姓们甚至不知道他这个县尉为他们做过什么,只怪他想要开义仓赈济外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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