偃师县牢占地不小,若挤得满满当当,能装两百余号人。

    薛白任县尉以后,往里捉了三次人。

    第一次捉的是郭家奴牙行的掌柜,当夜便被放了;第二次捉的是想要殴官的漕帮,以涉及到骊山刺驾案的名义强拘着,几个县官暂时不敢放人,但在找机会放;今夜是第三次,捉了暗宅的人贩数十个。

    “打算放了吗?

    “啪!

    听得薛白淡淡一句问,齐丑当即给了自己一个大巴掌,苦着脸赔笑道:“县尉太风趣了,小人担不起。”

    “我没心情与你风趣,你是聪明人,该知道怎么选……是吗?”

    “是!当然是!”

    齐丑以肯定的语气应了,压低声音道:“小人剖心剖肺地与县尉说几句……从小人领县尉进城,可就说了不少实话,县尉应该看得出来,小人与他们那些伤天害理的人大不一样,求的也就是安稳过日子罢了。不然,高县丞为何更倚重那李三儿啊?”

    薛白耐心听着他这些废话,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拍了拍齐丑的背,道:“若非如此,我的人已要了你的命。

    齐丑一个激灵,忙道:“县尉你是懂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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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能信你?

    能!

    “他们逼你放人,如何?

    “不放,道理小人明白,人是我们去捉来的,高县丞哪能饶过我们,小人得跟紧了县尉。

    齐丑其实也没底,说话时不停看着薛白。

    薛白一直以来表现得都是从容自若,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让他觉得“长安来的大人物,背景深不可测,哪会怕几个地头蛇”。

    明白就好,与弟兄们说清楚。”

    “县尉放心。

    “漕河上的淤泥也该清一清了。”

    最后这句话齐丑也听明白了,薛县尉要除掉李三儿,往后偃师县这一亩三分地上,还得是官差说的算。

    “县尉慢些,小人给你照些亮。”

    齐丑遂殷勤地提着灯笼,恭送薛白出了县牢,与薛白刚到偃师县由他迎接时,他承诺过的一样。

    驿馆前站了一排人,皆是张家的奴仆,个个精神饱满,一看就是会做事的人。

    “薛.…”

    “我是偃师尉薛白。”薛白走到馆门前,抢先开口,扫视了这些人一眼,道:“张三娘在我这县尉辖境出事,我难辞其咎。我想代县署登门道歉,并再问些情况,好将恶汉绳之以法。”

    其中一个张家奴仆当即抬手,正要说话。

    “等着!”

    另一人喝叱了一声,仰头,傲然扫了薛白一眼,双臂环在胸前,自转入驿馆。

    薛白便在馆外等了很久,才见对方一脸不爽地出来。

    “让你进去。”

    说罢,这张家奴仆手往背后一摆,站在那骂道:“登门的礼节都没有。”

    不一会儿,郭涣、元义衡便派人载着一整车的礼物到了。

    “这些都是吕县令给张家小娘子的礼,还请笑纳…….”

    “我一定不会推脱。”

    “好,薛郎说的,那便对我家小娘子负责到底吧!”

    驿馆内,张家管事已赶到前庭,一脸不悦道:“若非知你才上任不久,张家不会放过你!

    县署。

    “他真是这般说的?”

    “是,一字都不差。”

    吕令皓当即苦了脸,道:“那我上任得久,张家就要拿我出气了?”

    “这….明府也未必就怕了张家。

    “麻烦。”吕令皓叹道。

    元义衡也不知如何说,想来想去,只能埋怨高崇,低声道:“人心不足,已是一辈子花销不尽,高县丞非要做些犯忌讳的事。”

    吕令皓也是这般觉得。

    他背靠宫中大宦官,自认为比高崇要清高的多。

    “说这些有何用?他要替那么多人卖俘,停得下来吗?”

    “那也不该把手伸到公卿之家。”

    “够了。”吕令皓道:“让你出主意,嘀咕这些还来得及吗?你方才说,张家要薛白负责,是吗?

    “是,他毕竟是县尉。”

    “这你就不懂了,以薛白的才干、人脉、圣眷,张家早便想与他联姻,这才是他该负的责,我看此事还得由他担。”

    “明府说的是。”元义衡身为幕僚,主意虽没出,拾遗补阙却是很擅长,道:“此事万一让高县丞担了,那是了不得的大事;而若让薛县尉担了,那只是一桩小事。明府真是洞悉时局啊。”

    驿馆中已全部换成了张家人,薛白走上楼阁,已不必再担心有人窥视。

    推门而入,杜始正坐在那整理牌符。

    牌符的样式就像是丰味楼墙上的菜牌,有特殊的防伪记号,上面的内容无非是“甲字三号”之类的,其实是调动伙计的令牌。

    “人手不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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