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兄弟,说得有鼻子有眼,说哪个县尉出了阙来着,小人不明白,都是县尉,怎能叫升官呢?”

    “万年县。”盆儿道,“县尉,万年县在哪?”

    人群中已经有了忧虑的气氛,如今田地已经翻出来了,马上要播种了,水渠则还在修。到时若引不来水,此前的辛苦可就都白费了。

    “放心。”薛白没说万年县在哪以免给他们增加顾虑,道:“如今不会走,至少等你们能把日子过安生了。”

    农夫们也不知道这事他做不做得了主,闻言安心了许多,薛白则是隐隐感到了一种窥视之意。

    郭三十五来这边做什么?

    “就晃悠,郭家郎君总在这边晃。

    “他们家祖坟在北面山上。”

    “播种吧……

    这边在播种时有个小小的仪式,在田地里放上红纸,压上镰刀,据说可以此催芽,还能镇邪,总之让农户们心安,薛白则代他们上了三柱香。

    一片喜庆中,有老农却是心生忧愁,私下来与薛白念叨着。

    “县尉,今年春天还不下雨,怕是比去年还要干哩。”

    得了这提醒,薛白便知道必须尽快把水渠修好,待到旱时才好从洛河引水。

    但他不止是这一百余户的县尉,他是整个偃师县的县尉。今年若是有旱,还得提早把整个县的水渠都修一修。

    这日,还没从田上离开,薛白却是被人拦住了。

    那是三十余户逃户,想要逃避重税,却不愿买身为奴,又无法当上僧侣道士,没了生计,只能行乞为生。得知县尉招人修渠还给工钱便回来。之后再听闻县尉领贫农开垦荒田、三年免征,于是壮起胆子拦路请愿,希望县尉也能带他们开荒分田。

    可事实上,开荒解决不了逃户的问题。

    县署拿出人力、物力供养一百余户可以,这是大家看着薛白的面子上,让他办出政绩。等北面、南面能开垦的山地都开垦了,从何处还能供给更多的人?

    道理薛白都知道,他却没有多言,依旧把这些逃户收容下来,带他们到县域以南、嵩山山脉下的山地开荒。

    由这日的三十余户开始,渐渐有更多的逃户得知新县尉不追税赋反而给田,便开始投奔这位新的县尉。

    待此事逐步酝酿,传到吕令皓耳朵里,他对此只有两个字的评价。

    “胡闹!”

    即使是除掉了高崇,吕令皓也没有拍案怒,这次却是没忍住。

    “你身为县尉,最重要之职责便是为朝廷征税,其次为捕贼。何为贼?逃户偷窃国库钱粮,乃蠹虫、盗贼,你不将他们捉起来,反而要县署账上出钱供养他们?反了天了!

    这次是真触碰到吕令皓的利益了,若县上钱粮充裕,他挪用的钱粮便无人能查到,且接下来还能继续挪用。可一旦薛白开始给逃户田地,很快就会没有可供开垦的荒地,到时被无田的贫农裹挟着,必然要重新丈量田亩,若到了那一步,冲突一起,谁都没有退路,只能你死我活。

    换言之,吕令皓已经意识到,薛白站的位置错了,站到了他与整个偃师的对面站到了逃户中间。

    逃户是什么?逃户是罪犯,一个官员,与罪犯站在一起,不是“反了天”是什么?

    在吕令皓的眼里,高崇真的不是反贼,高崇把重要的物资送到边镇,送到圣人最倚重的节度使手中,抗击胡虏,其实是大唐的英雄。

    当然,高崇赚了私益。薛白带着贵妃的恩宠下放到地方来,构陷高崇,吕令皓一句话也没说,他明知这件事薛白做得不体面,却还是得给薛白一个面子。

    但今日,他不能让薛白走到了造反的路上,那可比县官之间的权争要严重一百倍,那是背叛!

    “你若是为了政绩,开田二三十顷也就是了,当年张江公也只开田三百四十顷。

    你难道还能超过张曲江公吗?为官者,得有度。你现在停下,还算是在该有的分寸当中。

    薛白问道:“可若是停不下呢?”

    “停不下?那你如何安置这些逃户?”吕令皓道:“我让你把他们安置到县牢里!”

    “他们犯了什么罪?”

    “逃税了啊!说了这么多遍,你如何就不懂呢?”

    薛白倒是很有耐心,问道:“那是否有可能,是朝廷的税制错了?高门大户、寺庙,想方设法地逃了税,所有重担落到了无能为力的平头老百姓身上…..

    “你这个想法就错了。”吕令皓道:“朝廷不收税能行吗?外寇要抵御,治安要维治,朝廷若收不上来税,如何安抚地方,天下就要大乱了啊!右相居相位十余年,圣人称其能,因右相能收税,便能保天下太平盛世。你说,本县这道理,有错吗?”

    “道理是不错,但看向谁收.....

    “你想向谁收?!”

    吕令皓忽然暴喝一声,解开身上的官袍,露出里面那件打着补丁的春衫。

    “你不向奸猾的逃户收,不如来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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