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虢国夫人府上的歌姬想在六月初一给贵妃献歌,让吴怀实听到了。”

    “朕能信高将军吗?”

    “老奴不敢拿圣人的信任为旁人作保。”高力士直接跪倒,道:“吴怀实是老奴养子,老奴教导无方,请圣人赐罪。”

    “高将军替朕处置吧。”

    “老奴领旨。”

    高力士等了一会,本以为李隆基会说一句“到时把那《封神演义》送来”之类的。

    但没有。

    ~~

    高力士退出了南薰殿,想了想,往北衙而去。

    北衙一片肃静,入内,却见今日执卫的中郎将正是郭千里。

    “陈将军呢?”

    “在里面。”

    禁内的宿卫很多时候其实是由这些有“将军”之称的宦官负责,陈玄礼这龙武军大将军更多的还是在圣人出行、宴游时护卫,往日多待在北衙。

    此时高力士一路进到廨房,已能听到里面如雷的鼾声。

    “有要事,请陈将军起来吧。”

    守在门外的亲兵拍了门,里面才传来一声大喝。

    “进来!”

    高力士入内,只见陈玄礼刚刚起来,坐在榻上醒神,与圣人不同的是,他并不看故事,而是拿起案头的酒喝了几口润喉。

    “出了何事?怎找到此处来了?”

    “近来宫中之事,伱不会无所耳闻吧?”

    “与我无关。”陈玄礼淡淡道。

    他放下酒壶,搓了搓了脸,道:“去岁我儿之事……薛白替他报了仇,我本该帮忙求个情的,但吴怀实指的罪名太大,无可奈何了。”

    宫中受过薛白恩惠的人并不少,比如,高力士另一个养子,中官将军冯神威正是由薛白举荐,担任了刊报院的院直,替圣人监管民间舆情,但如陈玄礼所言,这次牵扯太深,没人敢帮薛白求情。

    “我方才在御前替他求情了。”高力士道。

    “真的?”陈玄礼颇为惊讶,也有些高兴,笑道:“你竟不偏心你那养子吴怀实?”

    “我这等人,能有多少情义?”高力士神色淡漠。

    陈玄礼却知他颇重情义,对养父、义兄皆然,只不过那些养子受高力士的恩惠更多。

    “我还不知道你吗?你若欠了谁的恩情,必然会补上。”陈玄礼道:“这次肯出手,可是欠了薛白的?”

    “非但没有。”高力士道,“他的相好反而想要害我。”

    “如何回事?”

    高力士只大概把事情说了,但却隐下了具体的细节。

    陈玄礼不由道:“你只管说,这恶女是谁,此时在何处,我替你出了这口恶气。”

    “罢了。”高力士道,“本就是去向她打听的,且打听到了有用的消息……你可知我为何愿救薛白?”

    “方才说了,不是你对他有亏欠?”

    “不是。实则还真是因那小娘子‘破罐破摔’的几句话。”

    陈玄礼眉毛一皱,摇了摇头。

    高力士道:“她说,我们不能杀薛白,因为他真是皇孙。”

    “若不是破罐破摔,便是居心叵测。”

    “她是真能拿下我啊。”高力士笑道:“若非我改变了心意,如今已沦为阶下囚了。我真的改变了心意,她看出来了,才肯放我。”

    “为何?”

    高力士收敛了笑容,缓缓道:“因为,我当时看到那句‘以莲茎为骨、莲藕为肉,莲叶为胞衣,重造哪吒肉身’,我想到薛白所做所为太像是皇孙了,我心中生出了疑惑,怀疑起当年看到之事了。”

    陈玄礼正打算饮酒,一双大手已经握住了酒壶,闻言却是停下动作。

    酒壶停在了半空中,他恍若未觉。

    好一会儿,高力士接过酒壶,仰头饮了一大口。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陈玄礼道,“皇孙已经死了,这是当年我们亲眼看到的,尸体还是我亲自埋的,你我一起禀奏给了圣人。”

    高力士点点头。

    “你若说薛白被吴怀实冤枉了,想保他,我能明白。”陈玄礼道:“可你现在却说,因为怀疑吴怀实说的是真的,你反而要保薛白。这没道理,让人越听越糊涂。”

    高力士晃动着手里的酒壶,缓缓道:“开元二十五年四月二十一日,圣人下旨赐死三庶人后,我们一直守在宫中,该是在酉时一刻得到了消息吧?”

    “是,当时暮鼓已响过。你这右监门大将军还得去找当值的中郎将、城门郎,一同签了文书,交圣人批了,再去取了勘合符。”

    “我们还等宫门钥匙等了许久,待出宫,酉时三刻过了吗?”

    “过了。”陈玄礼道:“在安兴坊外,我们听到了打梆声。”

    高力士道:“那到废太子府时该快到戌时了,我记得是汝阳王在门外迎了我们,当时该处置的动乱已经处置了,那发了疯的兵士也被拿下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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