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还是在孙孝哲的刀下活下来了。如薛白所言,他绝不死在宵小之辈手里。

    但一直以来真正想杀死他的、能杀死他的,本就不是表面上这些。

    杀他的,是圣人的心意。

    今日到最后,圣人还是杀了他。

    王忠嗣脑子里想着在御汤九龙殿里听到的最后几句话,眼中所有的光彩逐渐褪去,漫不经心地道了一句。

    “王忠嗣……已经死了啊。”

    薛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哪怕他能救王忠嗣一千次、一万次,可只要李隆基心中的猜忌不除,王忠嗣就会像是梗在皇帝喉咙里那根刺,早晚还是要被拔掉。

    于王忠嗣而言,这是一个死结;可在薛白看来,只要解决掉李隆基,这死结也就解开了。

    “节帅不必失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且先韬光养晦,犹有大放异彩的一日。”

    “你不懂我。”王忠嗣道,“我自幼受圣人养育……”

    他没有再说下去,转头又吩咐了王韫秀一句。

    “丧礼,接着办吧。”

    他自幼受圣人养育,心中秉承忠孝,视圣人为一切,为此,连对自己的儿女也无暇关心,又怎么可能背叛圣人。

    可偏偏他最大的困境就是圣人希望他死。

    ~~

    纸钱被高高扬起。

    长安城延寿坊的王忠嗣宅中一片哭声,之后有马蹄声传来,治丧的众人回过头看去,见是离开了三日的王韫秀终于回来了。

    “小娘子,你到哪去了?”

    “我去请了圣人的追赠。”

    王韫秀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从袖子中拿出了一卷圣旨,道:“圣人追赠阿爷为太子太师。”

    她单手拿着卷轴,也不展开宣读,配合着平淡的神色,显然有些对圣人不敬。只是众人沉溺于哀悼,沐浴于君恩浩荡之中,没有察觉到。

    反倒是有人好奇地问道:“元载呢?”

    “他被任为大理司直,追查阿爷的死因了。”

    “那元载岂不成了如今家里官位最高的一人?”

    王韫秀的几个姨妹不免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浑然忘了当年正是她们时常讥嘲元载。

    丧礼上更多的便是这些乌烟瘴气的事情,不等王忠嗣出殡,王家家风就已有了变化,正是人走茶凉。

    数日后,出殡,葬于白鹿塬。

    祭文是元载此前就写好的。

    “公本太原祁人,六代祖仕后魏为青州刺史,北齐为白道镇将,五代祖随周武帝入关……”

    祭文很长,从王忠嗣之父王海宾的壮烈战死说起,详述了王忠嗣一生的功绩,却似述也述不完。从中午开始,直念到夕阳把天边的云都染成红色。

    “公孤童被识,策虑奋发,义勇偪亿。其受任也,厉三军之气,同万夫之力。致诛则百蛮竦,振武则暴强服。支离约已,尽悴事国!”

    听到这里,王韫秀感到脸上一凉,手一摸,惊讶于自己流下泪来。

    往日不曾细数,她常常忘了她阿爷有着如此波澜壮阔的一生。

    随着最后一抔黄土被铺上,送殡便结束了。

    王韫秀则在想,阿爷觐见的遭遇与李林甫相类,希望这坟莹的遭遇莫再与李林甫相类了。

    耳畔,人们已开始夸赞她夫婿。

    “元载这祭文写得真好,是有文才、有孝心的。”

    “可他竟是送殡也没来?”

    “说了,还在追查姨父的死因,比王家的儿子们还尽孝……”

    ~~

    同一天里,杨国忠将一份告身递在元载手里,笑容灿烂,道:“恭喜花鸟使正式上任了。”

    “谢右相。”

    元载接过告身,展开看了一眼,见了上面“敕元载勾当此事”这寥寥几字,却能感受到它带来的偌大权柄。明面上只是采选天下美色召入宫闱,他却可借机为自己树立不少威严。

    往后,哪個官员敢不听话,便采选其妻女入宫,毕竟,花鸟使勾当差事,不看门第、不论婚嫁。

    仅仅这片刻工夫,元载身上的气场便有了些不同,更凌厉了些。

    “哈哈。”杨国忠不由大笑起来,“公辅,莫要这般严肃。这是个使人愉悦的差事,你可知圣人喜欢何样的美人?”

    “可是如贵妃一般?”

    “不对。”

    “还请右相赐教。”

    杨国忠神秘一笑,方才道:“圣人喜欢各式各样的美人。”

    这算是他一个风趣的笑话,元载只好赔笑起来,笑着笑着,偶尔也会想起今日是王忠嗣出殡的日子。

    可元载心里很清楚,自己与杨齐宣不同,不是出卖丈人换取自身前程的小人。他是真有计划以实现王忠嗣的心愿。

    聊过了花鸟使的差职,免不了要提起前几日讲武殿发生的事,元载直到今日得了好处,才肯据实报给杨国忠。

    “如此说来,只差一点便可扳倒太子了?”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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