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马,丢下马鞭就迈步进了才打开的宫门之中。

    高力士正在偏殿的庑房中歇息,睡得很浅,听得一点动静便惊醒过来。

    “如何来得这般早?”

    “我有要紧之事禀报圣人。”袁思艺道:“可好打搅圣人?”

    高力士轻轻摇了摇头,以目光示意圣人心情并不好。

    两人共事多年,极有默契,往日只这一个眼神袁思艺便知该怎么做。可今日他竟是踱了两步,道:“真是十万火急之事,关系重大。”

    高力士见袁思艺不对他吐露,叹道:“待圣人醒来吧。”

    待圣人醒来,已轮到袁思艺侍奉,他自然不必参与此事。没有一个字的推托,他已置身事外。

    袁思艺点了点头,没有拉高力士分担责任,也有可能是不信任他。

    然而,一直从清晨等到下午,太阳偏西,把地上的树影拖得很长,圣人始终没有起身。

    有小宦官匆匆赶来,禀道:“大监,烟花已经开始运进城了。”

    “多派人手去盯着。”

    袁思艺蹙眉,犹豫着是否设法叫醒圣人,想了想,问道:“陈玄礼在何处?”

    “陈大将军今日似乎不在宫中。”

    “我问的是他在何处?!”

    “奴婢该死,不知。”

    要不了多少时辰,长安又要宵禁了,想到明日便是千秋节。袁思艺终于咬了咬牙,进入后殿,隔着守卫,小心翼翼道:“圣人?”

    连着唤了两声,御榻上才有了动静,李隆基淡淡问道:“何事?”

    “老奴不敢打搅圣人,奈何事关重大。”袁思艺斟酌着,缓缓道:“臣怀疑,薛白有借烟花行刺圣人之嫌。”

    他没有马上抛出他对薛白身世的怀疑,在没有充足证据的情况下,此事甚是忌讳,于他也无好处。

    于是,他尽量把来龙去脉说得与他无关。

    “右相之子杨暄与薛白同窗,前两日去了烟花作坊,他有一名随从无意撞见了烟花的原料中混杂了箭簇,向内侍省禀报了此事。老奴不敢设想,倘若那些箭簇与烟花一起射向人,会是何结果。老奴无知,唯以圣人安危为重。”

    李隆基在御榻上坐起,盘腿打坐,闭着眼听着,末了,问道:“依你之意,如何处置?”

    “老奴敢请取消烟花典礼,并详查此事。”袁思艺说罢,补充了一句,道:“老奴不愿坏圣人雅兴,此事……实有风险。”

    出乎他意料的是,圣人听闻如此谋逆大案,却显得十分平静。

    “上元节长安三日不宵禁,一众臣子们总担心引发失火、盗窃,他们不了解与民同乐的意义。”李隆基缓缓道:“烟花典礼不能取消。”

    “可是……”

    “明夜,朕要登上花萼楼观看烟花。此事既已宣诸于众,断不可改。”李隆基道:“你执朕的手谕,暗查。”

    暗查显然更难,意味着他只能在不影响烟花典礼顺利进行的情况下进行探查,有太多的掣肘。

    袁思艺还想再劝一劝,却隐隐听到了宫墙处传来的鼓声,暮鼓已经开始响了,而圣人心意已决,他没有更多的时间,只好领了旨。

    他心中却有些奇怪,圣人难道对自身安危不在意了不成?

    接着,他想到圣人说的那一句“登花萼楼观看烟花”,当即明白过来,圣人自然不会立于危墙之下。

    如此一来,只要确认了薛白确想借烟花行刺,他便已是大功一件了。

    ~~

    八月初五,千秋节。

    晨光才洒进长安城内,有人已发现兴庆宫前的大广场上铺好了大红地毯。

    大典筹备只能进行到午时,因为千秋节不同于上元节,有许多表演都是在白日里进行的。

    乐手们早早便在花萼楼下架起了各种乐器,调试着,丝竹之声渐起。他们反复在弹唱的大曲名为《千秋乐》,又名《千秋万岁》,正是教坊为圣人的生辰而特意谱作的。

    这曲声飘散入长安各处,使人们沉浸在对圣人的美好期盼当中。

    李隆基已起身了,刻意避免操劳国事以歇了两日之后,他的精神好了很多,此时正坐在铜镜前任宫娥梳着头。

    宫娥纤细的手指每每从一个瓷瓶中抹出黑豆赢,涂在梳子上,再轻柔地梳过李隆基的白发,那些白发渐渐便被染成了黑色。这个过程花费了不少时间,效果却极好,满头黑发的李隆基看起来确实年轻了十余岁。

    之后,宫娥用玉箸挑了些脂膏,仔细地涂了他的皱纹……等到那一身冕袍披在李隆基肩上,一个威严又风流的天子形象再次出现在了兴庆殿里。

    “哈哈。”

    李隆基看着镜子,爽朗地笑了出来。

    他仿佛恢复壮年时的英明果绝,原本混沌的思绪也打开了,连怛逻斯之败后对安西四镇将领的处置都清晰了许多。

    虽然他依旧喜爱高仙芝,但败军主帅必然是要处置的,可召高仙芝回朝,以王正见接替安西节度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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