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危战凶,恐眼下并非好的时机,更害怕激怒了圣人。”

    “殿下稍坐。”

    延英殿中没有别的宫人,边令城先扶着李琮坐下了,去点亮了烛火。

    待光线渐渐明亮,可以看到李琮方才坐到了御榻上。但两人都没有留意到这一点不合礼制的地方,继而谈起了正事。

    边令诚道:“殿下怕激怒了圣人,可若殿下掌控了民间的纸报,又有了钱庄的财力。也许可以请回圣人,当面解释清楚?”

    李琮自然听得懂“请回圣人”的含义,道:“你也觉得可以答应?”

    “为一个死人正名,而能得到实实在在的支持,殿下自然该答应。”

    边令诚彻底背叛了他原有的立场,又道:“至于时机,眼下正有一个时机……”

    次日,宣政殿小朝。

    颜真卿的状况已经缓了过来,拄着一根拐杖到了殿下,依旧勤于任事。

    简单宣布了几道政令之后,李琮勉励着颜真卿,道:“听闻颜相手书了一封《祭婿文稿》,可否给我过目?”

    颜真卿惭愧道:“国事危急,殿下何必理会这些小事?”

    “有大功于国者,不可使之寒心。”

    李琮先是盛赞了薛白的功绩,坚持要亲自祭奠薛白。颜真卿只好让颜季明去把那篇文稿拿来。

    等颜季明再回到宣政殿,双手将文稿呈给李琮,不由落下泪来。他无声地抹了抹,站到一旁。

    李琮展开,一字一句轻轻念着,声音先是沉郁,之后愈发悲愤,念到后来,竟是声泪俱下。

    “呜呼哀哉!尚飨!”

    直到念完最后一个字,李琮竟是踉跄退后了两步,跌倒在地。

    “殿下!”

    百官皆大吃一惊,纷纷上前搀扶。李琮却是悲痛至极,无法起身,情绪久久不能平静,满面泪流地看着天空。

    “殿下可是担心薛郎一去,贼兵攻破长安?”

    “不,我与长安共存亡,何惧之有?”李琮道:“我所悲者……颜公祭婿,而我祭侄……”

    “殿下这是何意?”

    李琮情难自控,拍着腿,大哭道:“薛白乃我二弟李瑛之子,与我名为君臣,实为叔侄,情如父子啊!”

    “什么?”

    “殿下这到底在说什么?!”

    大部分官员都是惊讶错愕的,却也有小部分人此前就听过一些传闻,如今终于得到确认,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可要让所有人都相信,并不简单。

    尤其是李琮的四个儿子,俱是不信,上前扶着他,七嘴八舌地质疑。

    “阿爷莫非是弄错了?薛白若非孤儿,那也是薛锈之子才对。”

    “是啊,阿爷一定是误会了。”

    李琮摇了摇头,道:“当年之事,我是亲历者,岂有不知的?”

    他拉过李俅的手,柔声问道:“四郎,一直以来伱只有两个兄长,可知为何你是四郎?因为你还有一个三兄,正是薛白。”

    “三兄已经夭折了。”李俅道:“从小阿爷就告诉过我。”

    李琮不擦泪痕,以讲述的口吻娓娓道来。

    “此事我不说,是为了保护他。世人皆知三庶人是被武惠妃冤枉的,可当时没有一个人敢说,只有一个六岁的孩童敢于直言,拿着李瑛的遗书,要去圣人面前控诉武惠妃。”

    “武惠妃的心腹见了,当时便打伤了他,混乱之下,负责督办此事的李琎救下了他。我赶到之时,他已幽幽转醒,我说‘随大伯走吧,往后当大伯的儿子’,你们知他是怎么说的?”

    “他说‘请大伯收养我的阿兄阿弟,可是,阿爷不能没有了儿子,我得继阿爷的香火’。我骂他是傻孩子,告诉他活着更重要,他却说‘过继出去就是承认阿爷有罪,可阿爷是冤枉的’,我当场动容,请李琎网开一面。”

    “李琎答应我会保护这孩子,找了一具相似的尸体让圣人相信李倩死了,把人送到了薛锈的别宅里。却没想到,那别宅很快也被抄没了。之后的事情,你等就都知道了。这些年来,李倩化名薛白,却从未放弃过为三庶人案平反。”

    李琮话音方落,杜有邻已跟着大哭了起来。

    这哭声触动了百官的伤心事,众人想到自从圣人一日杀三子以来,国事日坏,终于导致了如今的局面,纷纷恸哭。

    连着李琮的四个儿子,也是抹着泪,后悔没有早些与薛白相认。

    李琮让边令诚把那一封《祭婿文稿》展开,让百官能够看到那纸卷上颜真卿悲愤之下写出的字迹,给人一种极强烈的视觉冲击。

    “自武氏怂恿圣人杀三子,十六年来,国事日非。”

    他以抑扬顿挫的语气,公然指斥乘舆,却也在树立着自己的威望。

    “父皇宠信胡逆,终酿成大祸。今我与诸君同守长安,欲重整山河,从何事起?!”

    杜有邻被他煽动情绪,拜倒在地,恸声喊道:“请殿下平反三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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