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已命忠王往朔方,征召边军,很快便会赶来支援……为了使忠王能够尽快督办此事,一应印章、兵符也已交给忠王。”

    李琮听着,感到有些意外。

    昨日薛白走后,他先是到太极殿去求见了圣人。原是想看看自己这监国太子的威望如何,结果却被高力士、陈玄礼挡住了。圣人烧伤成这个样子,当然不能作主。换言之,高力士、陈玄礼如今是按照薛白的意思行事。

    归来之后,李琮整夜未睡,思考了很久,认为可以承认薛白的身世。作为交换,薛白该支持他登基才是。原本打算今日与薛白聊一聊此事,没想到,薛白径直公布了这样的消息,不借机除掉李亨,反而把朔方交出去。

    那边,颜真卿、王思礼、李承光等人根据援军一事重新安排着长安防事,李琮放心把具体事务交给他们,脑子里自有更重要的事在考虑,遂没太认真听。

    “我等只需据城固守,半月之内,援兵必至,可与叛军决战。”

    “当务之急,是长安的粮草不足。”

    “圣人已遣使往蜀郡征粮,将经由陈仓运往长安。对了,说到陈仓,圣人已将此地改名为‘宝鸡’,因路过此地时出了祥瑞……”

    说着国家大计,忽然插了一桩改名的小事,诸臣们却是毫不惊讶,反而对圣人毁容一事的怀疑都减轻了不少,谁不知圣人最喜欢祥瑞。

    渐渐地,一张颇为完整的战略图被画好,递给李琮过目。

    “殿下,臣等以为,可依此计策行事,长安无忧。”

    李琮遂勉励了他们一番,末了,留下薛白单独谈话。

    他没有拐弯抹角,而是道:“阿白,你实话与我说,是圣人命李亨去朔方,还是他叛逃了?”

    “殿下放心。”薛白道:“他必会领兵来救长安。”

    “我怕等他领兵一到,你我性命不保啊。”

    “殿下不必忧虑,有圣人在,忠王岂敢胡乱行事?”

    李琮急了,走到薛白面前,压着声音道:“你带回的圣人面容尽毁,安抚无知小民无妨,压得了李亨吗?到时他兵权在握,又立下支援长安的大功,谁能挡他?”

    “殿下才是长子、储君。”薛白道,“贼兵来时,殿下从未弃城而逃,坚守孤城。到时,谁能容他害殿下?”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你懂我的意思吗?”

    这“立废”二字里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李琮说罢,满怀期待。

    然而,薛白依旧摇了摇头,很诚恳地提醒道:“殿下只需守住长安,则天下人心在殿下,威望便是立住了。”

    ~~

    边令诚自从投靠李琮以来,一直颇得信任,可薛白一回来,今日便没让他入殿。

    于是,候在含象殿外的边令诚自是惴惴不安。

    “边将军。”忽有人唤了他一声。

    边令诚转头一看,却见是一名他的心腹宦官,便问道:“何事?”

    “奴婢有要事禀报,今日,和政郡主到掖廷宫接走了韦氏,奴婢去打听,听掖廷宫一个小阉人说了桩秘事。”

    “绕来绕去的,什么消息?”

    “那小阉人无意中听到和政郡主说,薛白要除掉边将军你。”

    边令诚眉毛一挑,惊恐却不诧异,道:“怎么说的?把人带过来我见一面。”

    “喏。”

    “你再去一趟太极宫,我想求见圣人。若是不能,见见高将军也好。”

    “喏。”

    半个时辰之后,边令诚问过了那小阉奴,却没见到高力士,他遂意识到自己已经危在旦夕了。

    等李琮遣人来找他,他当即如惊弓之鸟般吓得跳起来,问道:“殿下找我要做什么?”

    “只是请边将军过去。”

    边令诚略感安心,过去之后,只见李琮正坐在御案边揉着脑袋,思虑重重的模样。

    “殿下,有何烦忧之事?”

    “你看看这个。”李琮指了指案上的战略图纸,道:“本以为薛白是个可倚重的,可他这趟回来,似乎与李亨达成了某种默契啊。”

    边令诚目光在图纸上逡巡着,嘴里已不假思索地吐出了他最擅长的离间之言。

    “奴婢方才还听掖廷宫的宫人说,昨日傍晚,和政郡主与薛白私会了。”

    “私会?”

    “依奴婢猜,殿下能许诺薛白的,李亨也能。”边令诚道,“薛白未必是背叛了殿下,可他脚踏两只船,便可立于不败之地。”

    李琮遂问道:“你觉得,我如何应对为妥?”

    边令诚一滞,心中暗道:“殿下你若不争气,我一介奴婢还能有何好法子?”

    一直以来,他说得天花乱坠,其实都是他自保的办法,又哪知国家大事?看眼下这局势,李琮显然是无力保他的。

    想到这里,边令诚看向那战略图的眼神愈发专注了起来。

    是夜,他伺候过了李琮,再次召见了那个给他消息的小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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