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县。

    杨齐宣是长安贵公子,又舍得花钱,战乱中结些露水姻缘是很容易之事,他近来便与一个盐户的女儿相好,每日宿在她家。

    是日正打着骨牌,手下小厮跑来禀报说刁家兄弟要走了,他连忙搁下牌赶到驿馆,果见刁庚、刁丙兄弟正在安排人往马车上搬东西,一副准备启程的模样。

    “这便要走了?怎不知会我?”

    “你懂个屁。”刁丙啐道,和杨齐宣共事这段时日,他算是看明白了,王公贵胄们没甚了不起,多的是酒囊饭袋。

    被这么一骂,杨齐宣也不敢吱声,缩着头到了大堂,被李腾空、李季兰脸上的疮痕吓了一跳。只觉几日不见,她们竟是更丑了。

    “这是去哪?”

    “回长安。”

    “战乱平定了吗就回去?”杨齐宣道:“关中多危险啊。”

    他啰啰嗦嗦地劝着,见她们不听。话到后来,他也急了,忍不住放了两句狠话。

    “你们不要急,你们现在长成这样,北平王见了多嫌弃啊。不如治好了再回去吧?我听说,东市有珍珠粉……”

    没人理会他,之后,刁庚大步进了屋,语气急促道:“李娘子,王承业快进城了。”

    “什么?!”杨齐宣惊呼道:“他怎么来了?”

    刁庚一把拎起他的衣领,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叱道:“别再吵吵!若听你这种蠢货安排,脑袋掉下来了还在打骨牌。”

    杨齐宣本想说“骨牌也是郎君造的”,可一看刁庚的眼神,被吓得一颤,不敢言语。

    他连那个在解县结识的外室都没来得及带,便被带着直奔蒲津渡。

    出了城门,很快便能望到南边中条山下的盐湖,湖面远看清透如镜,唯有湖边泛着白色的、如雪般的盐,显出与别处的不同来。

    官道上,扛着麻袋的盐户络绎不绝,多是向东而行的。亦有向西面行军的骑兵呼啸而过,分不清是属于谁的人马。

    “站住!”

    忽然,他们身后传来了呼喝声。

    刁庚向后方看了一眼,道:“追上来了。”

    “去关帝庙。”李腾空道。

    她已了解到,元结安排了一支兵马驻在解县城外的关帝庙,守卫盐池。

    这关帝庙乃是隋开皇年间建成,占地颇广,其中有一高阁名为“春秋楼”,登阁了望,能够望到盐池的景象。

    楼上的士卒望到有一队人马被追逐而来,当即让人去核验,发现他们持有县令牌符,便将他们放进来。

    须臾,庙门外人仰马嘶。有将领乘着高头大马上前,趾高气昂地大喊道:“河东兵曹参军奉节帅之命公办,还不开门?!”

    庙门打开,几个解县的盐兵出来,道:“敢问上差有何公干?”

    “你们是谁的人?”

    “是县尊命我等……”

    “元结已反了,你等要附逆吗?!节度使已亲至平叛,敢抵抗者杀无赦……搜!”

    解县。

    王承业面沉如水,看着被带到眼前的崔众,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道:“如何被拿了?”

    “我没想到他们胆子这般大,行同谋逆。”

    崔众近来一直被关在县衙,颇受折磨,形容枯槁,垂头丧气,道:“我带来的人手确实是太少了。”

    王承业皱着眉,显出深深的忧虑,道:“你可知近来发生了何事?李光弼到了长安,转投了庆王。”

    崔众心想,莫不是自己招了供,导致了这样的局面,顿时心虚,问道:“那如何是好?”

    王承业挥退旁人,走到崔众身旁,压低了声音道

    :“我还得到消息,据说圣人已至了蜀郡?”

    “怎么会?”

    崔众大为惊讶,道:“这么短的时间,圣人竟能从灵武到蜀郡?道路通吗?”

    他还没转过弯来,以为王承业说的圣人是指李亨。

    直到王承业露出了一个看傻子的眼神,他才恍然大悟,顿感惊恐。

    “先帝?可先帝若未驾崩,我们岂不是成了叛逆?”

    王承业无奈地点了点头。

    自他到任河东之后,明明觉得自己每个选择都很慎重。可结果却是每个选择都是错的,一开始惮于出兵支援常山,交恶了薛白;等到李亨称帝,他顺理成章便投靠过去,没想到竟能出现目前这种荒谬的情况。

    “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了。”

    “什么?”

    “怀柔胡逆,尽快平定庆王之叛。”王承业道:“没了庆王,太上皇便只能承认圣人登基,我等方能不被治罪。”

    崔众还没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喃喃道:“如何怀柔胡逆?”

    “据我所知,崔乾佑、田承嗣的七万兵马已被李光弼切断粮道,困于关中。我想派人去与他们谈谈。”

    “派谁去?”

    崔众问过话,很快便明白过来了,王承业想要派去崔乾佑营中的人,正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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