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思明已经纵马出营狂奔在夜风中了,自始至终没有回头看儿子一眼。

    就好像很多年前他霸占那个不知名的奚人女奴后,披上衣服就走,也没有回头看一眼他留下的种。彼时他想的只是如何活下来。

    如今也一样。

    在他身后,十里余地的大营火光冲天,彻夜通明,照得孟州一带如同白昼。

    ~~

    终于,日出东方,火光与天光合并在一起,照耀着血色大地。

    一支追逐叛军的唐军骑兵策马归来,为首者正是主将李光弼。

    李光弼统兵夜袭,不曾踏入燕大营就开始追击叛军,到现在战果都没来得及清点。

    烧营、接收了燕军中的倒戈兵将、清点战果,这些事都是薛白做的,因此,他直接问道:“雍王何在?”

    “在北营。”

    所谓北营就是叛军存辎重的地方,因扎营时就防备了唐军火攻,在与别的营寨之间挖了深深的壕沟,才没被火势波及。

    李光弼盔甲上的血都还没来得及拭去就赶去相见,掀帘一看,伤痕累累的严庄正拜倒在薛白面前,带着一种愿为大唐尽忠效死的肃穆神色。

    “臣幸不辱命,离间了史氏父子。”

    “起来。”薛白亲手扶起严庄,“你做得很好,朝廷不会薄了你的功劳。”

    李光弼没得到史思明或史思明的尸体,也不能确定昨夜撤走的是史氏父子中的哪个,毕竟当时场面混乱,说什么的都有,甚至还有说史家父子都死了的。

    此时听严庄如此说,他还当薛白的计策成了,不由苦笑道:“世事弄人,没想到你这番布置,真让他们父子残杀。”

    说这话的心情,喜悦中掺杂了一些自认倒霉的无奈心情。

    其实薛白已听人汇报了“怀王已死”之事,正遗憾与李光弼打赌输了,倒没想到消息是有滞后性的。

    权场上的人,岂有不厚脸皮的,他眼神微微一闪动,笑问:“愿赌服输?”

    李光弼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不情不愿道:“愿赌服输。”

    “备香线与黄酒来。”薛白当即吩咐道。

    他难得高兴,还拍了拍严庄的肩,示意他做得很好。

    自然也有人劝阻,李光弼麾下就有将领委婉地表示,天下兵马的元帅与副元帅结拜,此事十分的不妥。

    “不妥?”薛白遂反问道:“广平王李俶可与回纥叶护结拜,我反而不能与义兄结拜?”

    “可雍王平定了广平王之叛不是吗?”

    “我愿赌服输,不必你多嘴。”

    于是,当着诸将,薛白与李光弼各点了香线敬了天地,结为兄弟,又各饮了一杯黄酒。

    “义兄。”

    “雍王。”

    “义兄唤我的字便好。”

    “好吧。”李光弼并不高兴,喟叹着唤道:“无咎。”

    薛白脸上浮起了真挚的笑容,心说这一趟来,拉拢李光弼的目的基本已经达到了,或者说不可能做得更好了。

    若是能再拉着郭子仪一起,三人结拜,那就更好了。

    “我还有一位结义大哥,不如将他一起算上吧。”是夜,薛白在沉睡中梦到自己与李光弼如此说道。

    可惜,他们的义气没能持续太久。

    数日之后,李光弼面带不悦地大步赶到薛白帐中,将一封战报丢在薛白面上。

    “雍王请看吧。”

    “义兄如何不唤我的字了?”薛白明知故问。

    李光弼道:“史思明未死,你我之间的打赌,输的人是你。”

    “史思明尚在?”

    薛白吃了一惊,关注点放在平叛大事上,沉吟道:“若如此,便不能迅速平叛了。”

    李光弼道:“是,他已逃回卫州,召集兵马,他派往江淮的诸路叛军也已悉数北归。”

    “这是好事。”薛白道,“如此一来,可避免河南、江淮生灵涂炭,此战,义兄功在苍生啊。”

    “我已担不起雍王这声‘义兄’,毕竟该愿赌服输。”

    “好,愿赌服输。”

    薛白云淡风轻地笑笑,抬手指天,道:“我起誓,绝不扰乱大唐社稷,义兄可满意了?”

    “雍王切莫再如此相称。”

    “此事是叛军误传了消息,也许也是天意,是你我兄弟之间的缘份。”

    李光弼冷峻严苛,依旧道:“我担不起。”

    “好吧。”

    薛白也不强求,反正很多事一旦传开了,就不是当事人的意愿能决定的了。

    往后李光弼再如何否认结义之事,只会被当成心虚。

    ~~

    “末将护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卫州,薛萼、王同芝、许敬釭等才渡过黄河便被召回来的燕军诸将拜在史思明的面前,纷纷请罪。

    他们把河阳一败的罪责归咎于自己领兵在外,无非是给史思明面子。

    史思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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