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地下去。

    父女俩这才能叙上几句话。

    颜嫣莞尔道“看阿爷整天板着脸,君君臣臣的,像是没把他当成外孙。”

    “他先是大唐的储君。”颜真卿不无忧虑地道“你们啊,还是太纵着他了,我近来为东宫物色了几个先生。”

    颜嫣反正就是笑应下来,却没说薛白可不是这想法。

    她也不知薛白是什么想法,但反正是没有现在就极力培养储君,始终是一副“让孩子能健康快乐成长”之类的态度,某一次甚至还说过“百年之后的事,谁说得准呢?”

    有时她私下猜想,或许是薛白人生二十多年都姓薛,却让孩子姓了李,所以有些不自在。

    她还为此笑话他太拧巴来着,他却是洒然一笑,道“姓什么不重要,我不过是不想他一辈子被人操控了。”

    颜嫣大概能明白薛白的意思,大概就是,李隆基送了“李祚”这个名字,当然不是出于好心,而是要利用这孩子保证李唐社稷的延续。

    可她觉得,既然送了她儿子一座江山,利用了就利用了。

    当时她就怼了薛白一句,道“若这小东西愿意被操控,那你非要与他拧着来?我看,你才想要操控他。”

    这话极有道理,这之后,薛白就没在儿子的教导上与颜嫣唱过反调了,由着她与颜真卿给李祚从小就教各种东西。

    当天父女二人谈过了李祚的学业规划,颜真卿迟疑片刻,还是问道“圣人近来可是有烦忧之事?”

    “无非是西北之事。”

    “除此之外呢?”颜真卿又问道。

    颜嫣笑道“除此之外,别无其它烦忧。”

    颜真卿道“今日见圣人独坐于蹴鞠场。”

    “阿爷想多了,不过是他嫌国事繁重,忙里偷闲,跑去透口气罢了。”

    “如此便好。”

    见过了颜真卿,颜嫣思量了一下,已是若有所悟。

    ~~

    是夜见了薛白,颜嫣便支开旁人,点了沁人心脾的香,等夫妻二人上了榻,似不经心地道“阿爷今日说你有心事呢。”

    “因为我在蹴鞠场边搬了块大石头?”

    “为何搬块石头。”

    “坐着乘凉,看看云,吹吹风。”

    颜嫣笑道“太液池边的赏心亭你不坐,非要自己搬块石头,无怪乎被说。”

    “那些宫人一看我坐在太液池边,便偷偷跑去准备瓜果,以备我万一吩咐了,我若叫他们别准备,他们又要惶恐不安,担心是不是上次的瓜果不甜,不如我自己坐着自在。”

    “可当这样的皇帝,不就是郎君一心想要的吗?”

    “是啊。”薛白也笑了笑,道“我贪心,都想要。既想要皇帝的权,又希望我想自在的时候就有自在。”

    “我知道。”颜嫣道“我就是奇怪,为何这般小的一件事,阿爷会多问一句?他往日却不会在意这些小事。”

    薛白听了,知道颜真卿察觉到了他的某种情绪。

    但没关系,他已经想通了,大可与颜嫣直说无妨。

    “丈翁是担心我像仆固怀恩一样钻牛角尖。”

    “嗯?”

    “就好比仆固怀恩一事,随着朝廷安定,早晚是要收了他的兵权,让他进京安度晚年的,他等到这一刻想到就这么放下兵权太委屈了,想与朝廷掰扯清楚,太晚了。人要向前看,总纠结于过去的是非对错没意义。”薛白道“于我,也是一样的。”

    “何处一样?”

    “如今社稷逐渐安定下来,国事步入了正轨……丈翁希望我向前看,不要执着于过去,那些是非对错已没有意义。”薛白道“我既得到了他以及诸多良臣名将的辅佐,把大唐治理好,比什么都强。”

    这一番话云山雾绕的,又不把具体问题说出来,颜嫣当然没听懂,但她竟还是领会到了一部分。

    她想了想,举了个例子,道“就好像我们的孩子名叫‘李祚’,你不喜欢这个名字,因为是玄宗皇帝起的。”

    “是。”薛白道“但不重要了。”

    他停顿了一下,才道“确实不重要,姓也好,名也罢,不过是小节而已,就像是宫人手里捧着的瓜果,朕开口让她们送了,她们才能送,没什么好不自在的,想通了,也就豁然开朗了。”

    颜嫣问道“你在蹴鞠场,就在想这些?”

    “嗯,这一切本就是我要的,没什么好拧巴的了。”

    薛白拍了拍颜嫣的背,略过了这个奇怪的话题。

    最后,他喃喃自语了一句。

    “其实,我知道丈翁一直在呕心沥血。”

    之后很长很长一段时间,薛白都没有再去那个荒芜的蹴鞠场。

    他不需要坐在那块硌人的石头上,他自有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力的龙椅坐;他也不需要一个只属于他自己一人的空间,因为天子富有四海。

    他渐渐模糊了自己当时在李隆基面前说过的话。当时他说,终有一日要让世人知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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