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大疆三十万铁骑。

    却再无来时的锋芒。

    撤军的命令下得极为仓促,毫无征兆。前一刻,他们还在平阳之外驻扎、犹豫、试探;下一刻,整支大军却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利刃逼着后退,一路向北狂奔。

    没人敢问“为什么”。

    因为问的人,已经在之前几次调兵试探中,被抬下去了。

    拓跋努尔骑在最前方,独臂被厚重的狐裘包裹着,即便如此,那股断臂之痛仍一阵阵撕裂着他的神经。

    他的脸色在火光映照下阴沉得可怕,嘴唇紧抿,眼神如同被逼入死角的狼王,凶狠,却掩不住深处翻滚的不安。

    他不说话。

    身后几十万大军,也不敢出声。

    整个撤军队伍,只剩下马蹄、铠甲与呼吸交错的回音。

    拓跋蛮阿策马靠近,目光略显迟疑。他已经骑了一整日,双腿几乎失去知觉,连说话时的气息都带着明显的喘意。

    “大汗……”

    他低声唤了一句。

    拓跋努尔没有回头。

    拓跋蛮阿咬了咬牙,还是硬着头皮继续道:

    “咱们已经连续行军整整一天了,将士们几乎没有合眼。再这样下去,马力、人力都会透支。”

    “前方再走不过三十里,便是河山谷,地势狭长,两侧山峦陡峭,可守可歇,不如——”

    他顿了顿,小心翼翼补充:

    “先在河山谷休整一夜。”

    拓跋努尔的缰绳猛地一勒!

    战马嘶鸣,人立而起。

    下一瞬——

    “啪!!!”

    一声清脆至极的耳光,在风中炸开!

    拓跋蛮阿整个人被这一巴掌直接扇得偏过头,半边脸瞬间肿起,口中泛起血腥味,脑中一阵轰鸣。他愣在马背上,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拓跋努尔缓缓转头。

    那只尚存的右眼,布满血丝,凶戾得像是要择人而噬。

    “休整?”

    他的声音冷得吓人。

    “你是嫌死得不够快吗?”

    拓跋蛮阿心头一紧,强忍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低声道:

    “大汗,我只是担心——”

    “担心?”拓跋努尔嗤笑一声,满是暴戾与不屑,“你担心什么?担心敌军追上来?”

    他猛地抬手,指向身后那一路蜿蜒如黑海的骑兵:

    “你告诉我——”

    “敌军在哪?!”

    拓跋蛮阿一时语塞。

    拓跋努尔冷声继续:

    “是平阳里那些被我围了三天、只剩一口气的残兵败将敢追出来?”

    “还是那些援军,还敢傻乎乎地从后方杀出来?”

    他的眼神带着赤裸裸的轻蔑:

    “他们现在在做什么?”

    “他们现在最该做的事,是守住平阳,是趁着我撤军,疯狂布防,以免我去而复返!”

    “哪里还有胆子、还有余力跑来截杀?”

    拓跋蛮阿张了张嘴,却终究没敢反驳。

    拓跋努尔冷笑:

    “这世上从来没有比‘追击撤军大军’更愚蠢的战术。”

    “谁敢做这种事,谁就是在送死。”

    他一勒缰绳,战马再度前冲:

    “继续赶路!”

    “前方河山谷——再做短暂休整!”

    “记住,我要的是‘短暂’!”

    “每晚一刻到大疆,变数就多一分!”

    “在回到大疆之前,必须压缩一切不必要的休息!”

    他说到最后,几乎是低吼:

    “我要最短的时间回到王庭!”

    拓跋蛮阿低头应道:

    “是。”

    他策马退后,脸上火辣辣地疼,却连抬手去摸的勇气都没有,只能咬着牙朝着传令官奔去:

    “传大汗令——”

    “继续急行军!”

    “前方河山谷,自行休整!”

    命令一层层传下去。

    大军再度加快速度。

    疲惫的马蹄在冻土上踏出更急促的回响,许多士兵咬着牙强撑,嘴角的白气越来越急促,有人甚至在马背上昏昏欲睡,却不敢倒下。

    这不是一场胜利者的回归。

    而更像——一支被看不见的命运逼退的败军。

    不久之后。

    远处山势陡然收紧。

    两侧断崖如刀削斧劈,中间一条狭长谷地横贯南北,风在谷中回旋,呼啸如鬼哭。

    ——河山谷到了。

    拓跋努尔这才抬手,下令:

    “进谷。”

    “扎营。”

    军令一下,紧绷了一整日的骑兵们终于松了一口气。有人几乎是滚下马背的,双腿发软,连站都站不住。营帐快速搭起,篝火一堆堆点燃,宛如黑暗中零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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