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轻轻一点头,旋即又唉声叹气着摇了摇头。

    “按祖宗的规矩,确实如此。”

    “——未行冠礼、不曾大婚,便不得临朝亲政。”

    “而今皇帝,虽年已及冠,却并不曾行冠礼。”

    “大行皇帝尚在之时,倒也曾定下章程:明岁开春,太子加冠大婚。”

    “但眼下,大行皇帝宫车晏驾……”

    ···

    “只是祖宗的规矩,不单是针对皇帝。”

    “——便是太子储君,若未及冠,也是不得掌政监国的。”

    “但皇帝,已经掌权监国三年;”

    “要想让皇帝,把捂了三年的大权吐出来……”

    听出母亲果然有此意图,刘嫖心下当即便是一喜!

    顾不上擦去面上泪痕,只激动起身道:“母后懿旨一封,皇帝,莫还敢抗命不成?!”

    与刘嫖的喜形于色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窦太后那古井无波,又更像是无可奈何的淡定面容。

    “我让皇帝交权,皇帝,大抵是不敢抗命的。”

    “但皇帝让堂邑侯就国,我,又能说什么呢?”

    “——若这只是皇帝的意思,我倒还能以太皇太后的身份,好生压一压皇帝的气焰。”

    “可这件事,分明是大行皇帝临终前的嘱托,甚至很可能留有遗诏……”

    ···

    “更何况皇帝,以储君之身太子监国时,本就不曾及冠;”

    “如今,若以皇帝年不及冠为由,让皇帝交出大权,朝野内外,只怕也会物议沸腾……”

    听到这里,刘嫖这才从情绪的大起大落中冷静了下来。

    是啊;

    作为刘荣的祖母、大行天子启的母亲、太宗孝文皇帝的正室,已经贵为太皇太后的窦太后,确实可以懿旨一封,便让刘荣在未央宫捏泥巴到来年开春。

    甚至即便到了明年,刘荣是否能顺利加冠大婚、临朝亲政,也得看窦太皇太后的意思。

    在汉家的二元政体下,这么做合理合法,没人能挑出不对。

    但反过来,刘荣也同样可以扯起‘大行皇帝遗诏’的虎皮,将堂邑侯陈午赶回关东的封国。

    虽然是太宗皇帝的长公主、大行天子启一母同胞的长姊,在堂邑侯府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归根结底,刘嫖最主要的身份,依旧是堂邑侯夫人。

    在长安,朝野内外给个面子——主要是给太宗皇帝,以及窦太皇太后面子,叫刘嫖一声馆陶主、长公主,自然是张口就来;

    但倘若堂邑侯陈午,真的被刘荣一纸天子诏,甚至是先皇遗诏赶回关东,那作为堂邑侯夫人的刘嫖,自也只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跟着丈夫回关东。

    这一去,可就不知道下一次再来长安,是何年何月了。

    ——诸侯王三年一朝长安,但彻侯,却并没有‘隔几年必须朝长安’的硬性规定;

    理论上,只要刘荣扛得住压力,打死都不愿意召堂邑侯入朝觐见,那刘嫖此去关东,还真就是到死都不可能再回到长安!

    当然,太皇太后硬要召自己的女儿入朝,天子荣也不大可能拦得住。

    ——过去,太后要见自己的儿子,尤其还是身份敏感的梁王,大行天子启不也是束手无策?

    但很快,刘嫖便彻底明白了这一回合,刘荣与窦太后这一番交锋的真实场景。

    窦太后:皇帝没加冠成人,这朝政大权,还是我这个太皇太后,替皇帝暂且掌着吧!

    天子荣:堂邑侯眷恋不去,大行皇帝又临终有言,让堂邑侯就国;

    皇祖母认为呢?

    窦太后,当然无法在明面上,明目张胆的无视先皇遗诏。

    莫说大行天子启,是窦太后怀胎九月,冒死在鬼门关外走了一遭,所生出来的亲儿子;

    哪怕大行天子启,是窦太后的百世玄孙——窦太后,是汉家的皇太太后,凡华夏之民,都绝对没有悖逆任何一位先皇遗诏的道理。

    没有例外!

    当朝天子、太后,乃至太皇太后,也同样如此!

    那么,问题来了。

    除了勒令堂邑侯陈午就国,顺带让馆陶公主刘嫖也滚去关东,大行天子启,是否还留了其他有关刘嫖的遗诏,或交代?

    比如:若事尚可为,尽可能留刘嫖一命,让堂邑侯带妻儿老小就国;

    若事不可为……

    怎么想,这都是大行天子启——乃至汉家历代先皇,都能做出来的事。

    类似这种‘能控制住就这么这么安排,控制不住则处理掉,再凭这封诏书脱身’的交代,也无疑是极具汉天子特色的临终遗言。

    换而言之,此刻,天子荣和窦太皇太后之间的交锋,已经陷入僵持。

    窦太后手里捏着2和A:太皇太后的身份,以及刘荣不曾及冠的客观事实;

    但除了这两张打牌,窦太后手里,还有一个3和一个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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