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厮,莫不是在关东的穷乡僻壤做官做久了,连朝堂之上谁人显贵都不知道?”

    “——如今的堂邑侯府,早就不复孝景皇帝时的荣光了!”

    “当今圣上更是明令:非天子诏谕,任何人不得出入堂邑侯府,更不得私下面会馆陶主。”

    “你先是大言不惭,说是东宫太皇太后的故人,之后又让我去堂邑侯府送信——莫不是欺我官小位鄙,拿不清这点轻重?”

    言罢,那狱卒当即便侧过身,目光极为不善的斜眼瞥向韩安国。

    “找不到能替伱求情的故人,那你就在这里等死吧!”

    “自有汉至今,我廷尉大牢收押的犯人,没有十万也有八万;”

    “除绛武侯周勃,就从来没有什么人能活着踏出牢门的门槛。”

    丢下这最后一句话,那狱卒便兴致缺缺的彻底转过身,装模作样的巡视着各牢房,作势便朝着牢外走去。

    而在狱卒身后,韩安国却是面色阴沉的双手握住木栅,将脸塞进木栅间,恶狠狠地望向那狱卒的背影。

    ——莫名其妙被下狱,下的还是凶名赫赫的廷尉大牢,韩安国本就心乱如麻;

    好在当年,因梁孝王争储夺嫡一事,和东宫太皇太后、堂邑侯府馆陶主之间,也算是积攒下了些许情谊。

    吴楚乱平之后,更是被窦太皇太后赞为‘梁王身边唯一的能臣’!

    回想起这些,韩安国这才稍稍安下心。

    却不料一封求助信,愣是怎么都送不出去不说,还被狱卒再三羞辱,韩安国又如何压得下这口恶气?

    饶是养气功夫到位,韩安国终还是没能端住架子,扯开嗓子,便朝着那狱卒的背影嘶吼道:“挫尔小吏,安敢如此欺我!”

    “若是在廷尉大牢外,尔小吏走遍门路,散尽家财,都未必能见到我家的门房!”

    “今日不过龙困浅滩,连你这样的百石小吏,居然也敢折辱二千石的高官、重臣了吗!!!”

    身后传来几声堪称凄厉的嘶吼,再加上大牢本就空旷,更是激起层层回音;

    便见那狱卒满脸恼怒的回过身,快步走回关押韩安国的牢门外,抽出腰间的木棍,便不遗余力的朝韩安国握紧木栅的手背砸去!

    好在韩安国也算半个武人出身,勉强反应过来将手收回,只面上怒色更甚,当即露出一副恨不能将那狱卒生吞活剥的凶狠之色。

    见韩安国如此架势,那狱卒却好似是消了气,满是不屑道:“饶你是再大的官,又如何?”

    “莫说是二千石的梁中尉——便是食禄万石的丞相,到了我廷尉大牢,那也得老老实实说上一句:吾今日始知狱卒之贵。”

    “怎么?”

    “你是觉得你韩安国,比当年的绛侯都还要尊贵?”

    “还是你韩安国的人脉、关系,比当年的绛侯还要硬?”

    说着,狱卒便带着戏谑的笑容,侧身朝牢房中央,正燃烧着碎木的火盆指了指。

    “你瞧;”

    “在被抬进这廷尉大牢之前,那盆子里装着的,或是木柴,或是名木——总归是各有本领。”

    “但到了我廷尉大牢,被俺这样的‘小吏’丢进火盆,在名贵的木头,都会被烧成死灰。”

    说到此处,那狱卒便噙笑回过身,意味深长道:“我廷尉大牢,就是那火盆。”

    “再名贵的木头,到了我廷尉大牢,都会被烧成死灰。”

    “而碎木、山柴烧出来的死灰,和名贵木材烧出来的死灰,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听闻此言,韩安国仍是义愤填膺,当即便开口接道:“难道死灰,就一定不会重新燃起吗?!”

    “你说他是烧成死灰,又如何能知,真正名贵的木材,即便是被烧了,也不过是涅槃罢了!”

    却见狱卒闻言,又是戏谑不已的发出一声嗤笑,满不在乎的握住腰间布袋,颇有些粗俗的晃了晃。

    “死灰即便复燃,又能怎么样呢?”

    “若我想熄灭他,不过是脱下裤子,撒一泡尿的事而已。”

    “——托已故绛武侯周勃的福~”

    “我廷尉大牢的狱卒,那都是带卵的汉子;”

    “再名贵的木头,我廷尉大牢,也敢撒泡尿给熄灭。”

    ···

    “嘿;”

    “还死灰复燃呢。”

    “——你啊,还是好好想想自己的断头饭,究竟吃点什么好吧~”

    “啧啧,东市外那家包子铺,吸溜……”

    “等发了俸钱,怎也得再尝尝那彘肉包子……”

    咂么着嘴里的黄水儿,那狱卒便一边回忆着肉包子的香甜滋味,一边再次朝着牢门的方向走去。

    走出去一小段,又怪笑着回过身:“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廷尉……”

    “呃不;”

    “大理牢狱狱卒:田甲是也!”

    “——想报仇,随时来找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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