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

    “唉哟,要不是爷爷我死了,准要去给人家道个喜,沾沾喜气。”

    闵贺远远就看见,送亲的队伍排成一条长龙,花轿款款而来,新郎家府上的人不停递着红包,分着红鸡蛋,让老人不住想起了年轻的时候,想着想着,便想到了儿子大婚的日子。

    “那时啊,你爹那叫一个羞,好不容易娶到人唐家的姑娘,接新娘子的时候竟然腿软得上不了马,好几次都从马上跌落下来,还得是爷爷我扶着他,他才骑上马去接亲。”

    闵贺眸光里止不住地怀念,那一日的一幕幕,仿佛在眼里再现。

    闵宁遥遥地看着新郎拉着新娘下轿子,目光有些出神,良久后问:“他们是多久有了姐姐?”

    “一年不到吧,也快一年,你姐姐出生的时候,老妈子称了,快八斤重,而且哭得厉害,就给她取了‘鸣’。”

    “所以…我就取了个‘宁’?跟姐姐相对?”

    “不是,你当时出生的时候,只有五六斤,老瘦了,而且没第一时间哭,你爹娘都慌死了,我就说别怕,好一会后你终于哭了起来,那个时候,你姐姐也刚好哭了。”

    闵贺诉说着过去,目光眺望着远方,闵宁也随着眺望,她哭的时候,姐姐也哭了,多么巧啊,就因她没第一时间哭,所以便给她取了个“宁”字,爹娘或许事后才发现两姐妹的名字相对,这般的巧合,真是命中注定。

    那个时候,一切都过得很幸福,可是忽然有一天,什么都消失了。

    闵宁眸光暗沉起来,轻声问道:

    “爷爷,当年的相国案,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闵贺沉默下来,轻声一叹道:

    “何必纠结呢。”

    “我要离京了,不想就留着这个不明不白。”

    闵贺闻言,侧眸看了眼闵宁,良久之后想到了那陈千户,终于松了口道:

    “当年相国案,世人皆传,张相国昔年向圣上进言长生不死之法,取悦圣心,为祸朝纲,可事实上,相国并未进言,乃是圣上先向相国提起长生不死之法。”

    闵宁闻言,惊了一惊,

    “什么…”

    一直以来,她都听信了这些传言,并认为一切追根究底都是张相国的罪过。

    “宁儿,你不明白,什么张相国,李相国,没有皇帝,何来相国。庆盈二十五年,我与一众锦衣卫兄弟四处奔走,依圣上之令,到古夏之地寻觅,历经两个春秋,终于自涂山一处夏王古墓中寻到了长生不死之法,然而此法可怖,罔顾人伦,甚至可说是遁天妄行之法,于是我连夜禀报张相国,张相国在禀报给了圣上。”

    闵贺絮絮叨叨,最后蔚然一叹,

    “此法要诀在于斩三尸,所以,圣上杀了老太后,为了隐瞒此事,也便除去了我跟张相国。”

    闵宁闻言沉默了一会,尽管事情与她之前猜测的相似,可如今终于从爷爷口中听到,心境还是大不一样。

    爷爷本来依命行事,却被处死,连带调查其中缘由的父亲也死得不明不白,娘亲也郁郁寡欢,变故突然而至,过去的日子全都消失不见了。

    “不说了,不说了。”闵贺摇着头道。

    闵宁微微颔首,长长眺望着京城,她愈发觉得,这里不适合她。

    她之后要走,要到江湖去,等他日回来的时候,不打招呼地出现在陈易的院子外,让他看看那时的她到底有多风光,他会不会吓尿裤子,后悔之前那样胁迫欺负她了?

    闵贺也随着长长眺望,忽然,他指着京城里最高的楼阁道:

    “那座戍楼,爷爷曾经爬过。”

    “曾经爬过?”

    “风景很好,比这里好,那时爷爷刚来京城,就跟一群同僚喝高了比试,看谁轻功最好。”

    闵贺说着,眸里掠起精光道:

    “长安少年游侠客,夜上戍楼看太白。”

    闵宁挠了挠脑袋,知道这是一句诗,但她读书少,听不太懂。

    老人哑然失笑,笑骂道:

    “傻宁儿,对那时的爷爷来说,京城就是江湖。”

    闵宁微微一怔。

    “哪里都是江湖,哪里都有夜上戍楼的人,”

    老人家唏嘘着说,他慢慢谈着往事,谈着那座闵宁期盼的江湖,

    “江湖就是到处走,到处跑,少年游侠客,居无定所,直到找到一处安身立命之地,找到陪伴一生的良人,心思安定下来,回过头,才发现自己走了这么多路,跨过了这么多山,原来行过这么多侠,仗过这么多义。

    闵宁,所以,你早就开始…当个大侠了。”

    听着爷爷唤着自己的名字,闵宁怔怔出神地凝望着那座最高的戍楼。

    “爷爷,我真会当个大侠吗?”

    “会,肯定会。”闵贺回道。

    “我爹都没当过…”

    “你爷爷我当过,你像当年的我,不,比当年爷爷还好,爷爷当年没顾好家,也没顾好师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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