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子很小,镶嵌的祖母绿反射出深深、剔透的光;光陷入黑发里,破裂在发丝之间。

    这世上的奢侈华贵之物,既然存在,就是该给人用的。柴司不会因为一把梳子是贵重古董,就将它收藏在珠宝柜里。

    “他的衣服,是我亲手剥光的。”

    柴司仰靠在椅背上,说道。“我不忌讳给烧灼枪找个新用途,但内特医生怕我手重,将他捅成肠破裂,于是替我检查了。全程我一直看着,可以确认,那保镖身上什么也没有。”

    坐在对面的凯罗南“唔”了一声。

    他年纪已过六十,头发褪成铁灰色,仿佛阴天清晨的浓雾。皱纹雕刻出一张表情很少的硬面孔,一双浑蓝眼睛,也总像是从雾气深处远远审视着人。

    在他面前,柴司有时还以为自己依然是一个幼儿。

    “保镖家里呢?”

    “我早上才从他家回来,现在不剩一片完整的瓷砖了。”柴司沉思几秒,继续说:“车我也搜了,没有。我还查过行车记录与监控录像,他离开庄园后直接开车回了家,在我找上他前一直没出门,除了披萨外送员,没有人与他碰过头。如果他将伪像藏在庄园——”

    “庄园里一件不剩了,”凯罗南低声说,“新来的猎人探测过了。”

    柴司点点头,皱起一双浓黑眉毛。

    “从韦西莱书房不见踪影的四件伪像,那个保镖一件也没拿到?”凯罗南问道。

    柴司看着天花板想了一会儿。

    “不,”他喃喃地说,“他拿到了……他拿到了至少一個。”

    “你怎么知道?”

    柴司有点烦躁地坐直身,两只白皙大手紧紧攥在一起,手背浮起几根青筋。指甲缝里还有一线隐隐黑红色污渍,他还没有机会将它们清理干净。

    “我把一切可以藏东西的地方都找了,哪儿也没有伪像。那个家伙经不住事,才折断一条左胳膊,就求我搜他家,搜他车,甚至不用我问,连他住在市外的妹妹家地址都告诉我了。”

    他抽出几张钞票,将它们叠成两叠,卷起来,用钞票尖角慢慢清理指甲缝。

    “我的检查很细致,自信没有疏漏之处。但当我在船上看着他时,逐渐生出一种感觉……我无法解释,但我就是知道。”柴司盯着钞票尖角上的黑红,说:“他拿到伪像了。”

    伊文虽然恐惧痛苦,不惜一切地想要逃离小船、逃离柴司,但是有一种……有一种难以形容的东西,像骨头一样,在支撑着涕泪交流、抽搐嚎叫的男人,叫他咬牙忍住了秘密。

    见过另一个世界的人,对眼前现实,似乎就多了一分距离。连身体病痛,最初也像隔了一层棉花。

    这种感觉,柴司曾经在刚从“巢穴”回来的猎人身上体会过。

    伊文不是猎人;他只是通过伪像,与另一个现实产生了关系,才隐隐约约带上了相似的气息。

    但是,原本他坚持不了多久的。

    柴司想到这一点,烦躁得双手猛然拧绞在一起。

    伪像再宝贵,也比不上性命肢体宝贵;即使是能够让人获得至高财富地位的稀有伪像,也不会有人甘愿为它变成人彘。

    昨天深夜里的伊文,浑身赤|裸地坐在一滩血里,在寒冷海风里剧烈颤抖,一条折成几节的胳膊,从绽开血洞的肩头脱了臼,比右胳膊长出一大截。

    看着他的模样,柴司就知道,不必动真章,他离崩溃的临界点也不远了。

    不管拿什么标准衡量,伊文都不是一个硬气人。

    再有几分钟,就能叫他开口了,但是偏偏这个时候,远处却忽然有灯光刺破了漆黑海面上的夜幕;属于大型快艇的引擎声轰鸣着划开海浪,远远地将灯光推入了柴司的视野。

    内特医生猛地抬起头,低声说:“是海、海岸巡逻队?”

    根据柴司了解,海岸巡逻队一般不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个位置,但是出于谨慎,他还是扔下了手中血迹斑斑的哑铃片;它“咚”地一声,砸得船身微微摇晃一下。

    “趴下去,”他朝保镖命令道,又说:“医生,你把座椅下面的罩布给我。”

    平时用来盖船的罩布,被他兜头扔到伊文身上,将赤白身体、黑红血污都一起掩盖住了。

    柴司一大步跨过瑟瑟发抖、沙沙作响的布,从酒柜里取出一罐啤酒,扔给内特医生,说:“喝。”

    拉环被掰开的脆响,被越来越近的引擎声冲得听不见了;隐隐约约地,柴司已经看清楚,来船是一只大型快艇,很像海岸巡逻队的船只制式,看样子用不了几分钟,就会从他们前方破浪驶过。

    “好么,我纳的税,来妨碍我做事。”

    柴司咕哝着坐下来,抄起船上一根鱼竿,线都没有甩进海里。

    今夜浓云茫茫,不见星月,海面上能见度极差,隔上几米,目光就像跌进了黑暗虚空。

    对方若是不把探照灯打上来,别提鱼线了,连船上有几个人都看不清;之所以准备罩布、啤酒和鱼竿,也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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