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城,大金南京留守司。

    昔日象征着权力与威严的帅府,如今却弥漫着一股难以驱散的焦躁与压抑。完颜宗弼(金兀术)背负双手,在地图前来回踱步,沉重的战靴敲击着青石板地面,发出令人心烦意乱的嗒嗒声。

    地图之上,原本清晰的敌我态势早已被无数代表遭遇袭击、粮队被焚、驿站遇险的红色标记所覆盖,这些标记如同恶性的皮疹,从燕山脚下一直蔓延到中京边缘,星星点点,却又连绵成片,看得人头皮发麻。

    “报——!四太子,蓟州急报,一支运往古北口的箭矢车队在官道被劫,押运百人队全军覆没!”

    “报——!景州传来消息,城外三处草料场同时起火,疑是贼寇细作所为!”

    “报——!奚王萧干遣使来问,其部族一处牧场遭袭,损失战马百余,请求我军加紧清剿……”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如同永无止境的潮水,冲击着帅府内每一个人的神经。麾下的将领们垂首肃立,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触怒了这位已然处于爆发边缘的主帅。

    “够了!”金兀术猛地停下脚步,一拳砸在地图上,震得图架嗡嗡作响,“武松!武松!又是武松!他到底有多少人马?难道能分身不成?!”

    他赤红的目光扫过众将,声音因愤怒而有些嘶哑:“你们告诉本帅!为何数万大军,剿灭不了一股不足两千的残寇?为何他们能在我大金腹地来去自如,如入无人之境?!是你们无能,还是本帅指挥失当?!”

    众将噤若寒蝉。一名资历较老的万夫长硬着头皮出列,涩声道:“四太子息怒。非是末将等不尽心,实是这伙贼寇太过狡诈。他们化整为零,行踪飘忽,专挑我防守薄弱之处下手,一击即走,绝不停留。我军大队出击,往往扑空;小股巡哨,又易被其集中优势兵力吃掉……实在是,实在是难以捕捉其主力啊!”

    “难以捕捉?”金兀术冷笑一声,语气森然,“那就把他们逼出来!传本帅将令!”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几个区域:

    “第一,收缩兵力!放弃外围部分无关紧要的堡寨驿站,将兵力集中驻守于几处交通枢纽和大型屯粮点!我看他们没了这些软柿子捏,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第二,坚壁清野!将燕山以北,落雁湖周边百里内的所有部落、村庄,无论汉、契丹、奚,全部强制内迁!带不走的粮草、水井,一律焚毁、填埋!我要让武松和他的贼寇,找不到一粒粮食,喝不到一口干净的水!”

    “第三,悬赏缉拿!将赏格再提高一倍!无论何人,只要能提供武松或其麾下重要头目准确行踪者,赏千金,封官爵!有擒杀或献其首级者,赏万金,世袭猛安!”

    “第四,组建快速反应骑兵!从各军抽调最精锐的骑射之士,组成数支千人规模的轻骑队,由本帅亲信将领统领,配备双马,不受地域限制,哪里发现贼寇踪迹,就立刻扑向哪里!以快打快!”

    一连串的命令,显示出金兀术已被逼到了墙角,不得不采取更为酷烈和针对性的手段。他要用空间换时间,用焦土政策饿死困死联军,用高额赏金撬动人心,用精锐骑兵对抗游击。

    命令迅速被传达下去。很快,燕京以北的广袤区域陷入了一片更大的混乱与恐慌之中。金军铁骑粗暴地闯入一个个村庄、部落,强行驱赶百姓离开家园,反抗者当场格杀,房屋田舍被付之一炬,水井被投毒填埋。哭喊声、咒骂声、马蹄声、焚烧的噼啪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副人间地狱般的景象。

    同时,更高的赏格也诱惑着一些亡命之徒和心怀叵测之辈,四处打探消息,甚至出现了冒充联军骗取赏金或者诬告构陷的事情,使得本就紧张的局势更加混乱。

    落雁湖北面的隐秘山谷中,我们很快感受到了金兀术这套组合拳带来的压力。

    派出去的各游击小队回报,可供袭击的软目标大大减少,金军重要据点防守严密,难以得手。更严重的是,周边的水源和可能的补给点正在被系统性地破坏,一些原本可能提供帮助的小部落也被迫迁徙,我们获取补给的渠道正在被切断。

    “金兀术这是要断我们的根啊!”解元看着地图上被标注出的已焚毁村落,面色沉重。

    燕青也道:“各队在外活动越发困难,遭遇金军快速骑兵的频率增加,已有两队失去联系,恐怕……”

    山谷中的气氛再次凝重起来。刚刚因为获得机动性和游击成功而提升的士气,又开始下滑。饥饿和干渴的阴影,重新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我沉默地听着汇报,看着地图上那片正在被刻意制造出来的“无人区”。金兀术的反应,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他确实是个难缠的对手,够狠,也够果断。

    “二哥,我们是否要提前集结各队,强行向南突围?”张荣(他率领的一队因遭遇金军快速骑兵,损失不小,已提前撤回)提议道,脸上带着不甘。

    我摇了摇头:“现在向南,正中金兀术下怀。他的快速骑兵和宗辅的中路军正等着我们自投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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