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池队长去里间。

    没有门,只隔了一扇墙。

    桌后的男人是‘桑邑局长’,一直在缅越边境,今天刚回缅北。

    “中方卧底?”

    “是。”

    “迅速放行!”桑邑局长签署了文件。

    妙池队长召集了一拨警员,赶赴医院,掩护叶柏文出境。

    连夜在云省进行脾摘除手术。

    早晨,转入监护室。

    “他左眼保住了,不过,视力差。”医生一页页介绍报告,“A型血,脾摘除之后,禁止大量运动。我建议黄局了,可以调岗交警、民警内勤,刑警、缉毒工作繁重,不适合他了。”

    林蔷薇一言不发。

    缓缓坐下。

    “你皮肤晒得太黑了,涂了巧克力似的。”她噗嗤笑,“你痊愈了,我带你去美容院,否则吓坏我爸妈了,以为我交往了非洲的男友。”

    监测仪器嘀嘀响着,“周正仪半岁,你出国,她今年七岁了,活泼可爱。长辈们讲,女儿像爸爸,结果周正仪像妈妈,小机灵鬼。倒是周正修像京哥儿,一家四口出门,一大一小穿西装,一大一小穿裙子,我真羡慕。”

    林蔷薇哽咽,“柏文,我们生个女儿吧。我了解你,你不肯退二线,有了女儿,就不舍得离开了。李家只有周正修的时候,京哥儿去外省出差,惦念着禧儿,视频十次有九次忘了儿子,后来,有周正仪了,京哥儿惦念着禧儿和女儿,更忘了周正修了。”

    叶柏文一动不动,手掌是凉的。

    ......

    日复一日,他渐渐有温度了。

    林家夫妇飞了一趟云省,关怀叶柏文,也接女儿回家。

    “你妈妈旧疾复发,不愿打扰你,可你是林家唯一的女儿,不侍奉母亲,街坊邻居有闲话的。”林团长望着女儿越来越瘦,心疼不已,编了个借口。

    “妈妈的诊断书。”林蔷薇伸手。

    林夫人心虚,“搁在家里...”

    “去缅甸之前,我委托妈妈的主治医生了,妈妈犯病,医生会通知我。”她揭穿。

    “怨你!”林夫人怪罪林团长,“编什么理由不行,编我病了,下次编你病,我红光满面骗得了薇薇吗?你黑了吧唧骗得了。”

    夫妇二人志在必得而来,灰溜溜而归。

    林蔷薇一贯不易糊弄,学士时代随着祖父母生活,机敏,内敛,独立,极有逻辑,林家夫妇做不了她主。

    云省下雨这天,林蔷薇趴在床边打盹儿。

    恍惚间,唇有些痒,她挠。

    蓦地,眼皮痒了,什么东西拂过,她一抓,是手,粗粝暖热的手,刹那,僵住。

    盼了太多天,这一刻,却不敢面对。

    怕是梦,是幻觉。

    她禁不住由天堂坠地狱的痛。

    直到,手轻轻抚摸她,额头,鼻梁,包裹着下巴...密密麻麻的纹路,浓郁的药味,一寸寸侵占了她。

    林蔷薇睁眼。

    迎上一双炽烈,清澈的眼睛。

    是叶柏文。

    她懵怔。

    “蔷薇同志。”他嘶哑唤她,“革命友谊了,是吗。”

    天旋地转。

    仿佛一切失色了,失声了。

    介于醒与不醒之间,撕扯着她。

    “我记忆中,你三十岁是这副模样。”叶柏文深深凝视她,不错过每一厘,“四十岁,没变。”

    林蔷薇颤抖。

    “我变了。”男人一张脸苍白,削瘦,“左眼看不清你了。”他抬手,摩挲她发梢,“也许,慢慢看不见你了,成了一个残废。”

    她抖得愈发狠。

    半晌,醒过神,扑在叶柏文胸膛,疯狂大哭。

    太久了。

    分分秒秒如何煎熬的,她甚至没勇气回首。

    “我怕,你抛弃我,走了。”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拥抱,林蔷薇像他抚摸自己,那么抚摸着他,他的发旋儿,眉骨,墨青色的胡茬,厚厚的一层,是脆弱,又野性的叶柏文,“你抛弃了我一次,再抛弃第二次,是渣男了。”

    他笑出声,胸腔闷钝,“小薇。”

    林蔷薇也笑,泪珠淌入他领口,他喉结一滚,字字无情,“我确实是渣男了。”

    哭和笑,一霎停了。

    剩下两幅死水一般的面孔。

    “你什么意思。”

    叶柏文目光空洞,没了情意。

    “钻戒是你送我的吗?”她较真。

    “叶家毕竟是一市首富,即使衰败了,几十万补偿你青春,我补得起。”他平静。

    林蔷薇不平静了,“你牺牲,作我嫁妆;你死里逃生,作我婚戒——”

    “王荷告诉你的?”叶柏文仍旧无动于衷,“女人安慰女人罢了,情况危急,我哪有工夫肉麻。生死关头,情情爱爱,你信吗。”

    她从他身上抽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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