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石停下了咀嚼,反复打量着俩人,最后低低笑了起来。

    “好,好,好。一个自以为是,一个莽撞好斗,倒省得我多费手脚,都自个儿送上门来。”

    笑声愈发畅快,带着三只厉鬼一并附和,尖利的、嘶哑的、含混的笑声一起在阴暗的房间内回荡。

    “我若不莽撞。”

    龙涛突兀抬起头。

    “如何到你跟前?!”

    鬼笑戛然。

    曲定春转了转唯一能动弹的眼珠子。

    他竟能活动!还能开口!

    …………

    曲定春极力挪动视线,想要瞧清究竟,却冷不丁对上一双跃跃欲试的眼睛。

    那眼睛不属于人,也不属于鬼,而是属于龙涛背上的大鬼纹身。

    这纹身他打小就有,身躯渐长,也不曾变形,反而愈发活灵活现。旁人问他,所绣哪家鬼神?他总笑而不语。唯有几个亲近的问多了,笑答:或是祝融或是回禄。

    而眼下,在龙涛浑身的淋漓鲜血涂抹里,它真如蹈火而舞的祝融,也衬得血如火般鲜红。

    不。

    并非血红如火。

    血。

    就是火!

    它“哄”的一声熊熊腾起,灼烧得空气里某种东西“滋滋”作响,滚滚热浪带着焦臭拂面而过。

    曲定春听着溺死鬼惨叫着后退,龙涛却突而一口咬住要退去的发丝,奋力一扯。

    他叩齿有声。

    “疾!”

    纹身上本就愈发鲜活的“祝融鬼”,顿时炼假成真,从脊背,从火焰里,一跃而起,手脚死死锁住溺死鬼,獠牙刺入肩头,阵阵猩红灌入,条条火蛇在肿胀透明的皮肤下游走,最终伴着惨叫从口鼻眼耳中喷薄而出。

    余下两只厉鬼惊怒厉问;“你到底是何人?!”

    一并飞扑而来。

    其中那饿死鬼临时一折,转向了看来虚弱的龙涛。

    龙涛性情彪悍,他不闪不避,埋头就撞了上去,与饿死鬼滚做一团,身上血液粘在鬼身,顿时将其点燃。饿死鬼因剧痛而力衰,反被龙涛一手摁在地上,一手高举,重重落下。

    仿佛铁锤锻打钢坯,铛铛有声,火星四射。

    那磷火鬼见势不妙,竟转身就跑,“祝融”锁住溺死鬼不舍松手,只极力伸长脖子,一口叼住磷火鬼一足。

    那磷火鬼连打带踹,祝融非但贪婪地咬死不放,还如蛇吞噬猎物般,喉头滚动,一点点将挣扎的磷火鬼吞入腹中。

    直至龙涛将饿死鬼锤作烟气四散,“祝融”也将那磷火鬼彻底吞食,正钳住溺死鬼一口口慢慢啃食。

    龙涛吃力起身,敕令道:“速归吾身。”

    那“祝融”脖子一缩,佯装没听着,龙涛冷眼瞥去,它才唉声叹气着把溺死鬼扯散作纷纷灰烬飘洒,化作一道火光,投入龙涛脊背。

    龙涛身子晃了晃站定,低喘几口,蹒跚挪到了矮桌前。

    三只厉鬼魂飞魄散一同损坏了宿主牛石的精气,他此刻瘫在座上,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两眼空空对着纷纷灰烬。

    龙涛啐了口血沫,抓起了桌上切脍刀。

    “停手!莫要莽撞!”

    ……

    一切发生得太快,曲定春将将回神,眼见此幕,匆匆喊住。

    龙涛闻声回首,神情一片平静,哪见冲动。

    他说:“大哥,杀了这厮,左近里坊剩咱们一家,保义团才能活。”

    曲定春苦笑摇头。

    他深知情势已变,这法子早成梦幻泡影。

    “留着他,你我固然必死,但其余弟兄或许能活。可若杀了他,便是折了窟窿城脸面,怕是阖团弟兄连带大伙儿家小的血也消不了鬼王怨愤!”

    龙涛没再反驳。

    却突而扯住牛石发髻,杀鸡一般,割开了他的脖子。

    血雾嘶嘶喷溅。

    龙涛淡然回身,反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二十年前,大哥将年幼的我从阴沟里捡出来,幸苦抚养成人,就不曾好奇小弟是何来历么?”

    曲定春直直看着那血雾良久,终究化作一声叹息。

    “你不想说,我也不好问。”

    “多谢兄长体谅,而今也无需再隐瞒了。”

    龙涛郑重其事有些生疏地拳抱阴阳,作起拱手礼。

    “贫道俗名龙涛,法号朝雨,乃祖师虚元子一脉最后也是最不成器的弟子。将小弟交给窟窿城,足解鬼王之恨!”

    曲定春听罢怔怔无言。

    龙涛大笑,回身剥开牛石胸膛,切下一片心肝。

    口中咀嚼两下,却“呸”地吐了出来。

    “烂心肝果然腥臭!直贼娘,男儿临死竟无好酒肉果腹。”

    罢了。

    毫不迟疑,持刀横颈立要自刃。

    这关头。

    仿佛盛和楼当日重现,一只手突兀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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