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署,到了才发现,杜家反而被挤在了外面。

    杜有邻与杨齐宣说是微服私访,可到了偃师县,一身常袍的杜有邻根本没有官绅肯理会,反而很受排挤。

    李腾空面上淡定,见这情形,只好以她相府千金的身份赶到前方。

    “十一姐。”

    李十一娘听得呼唤,回过头来,忙吩咐道:“都让开,快护着她过来……十七,你与我说,你方才与杜家二女商议什么了?”

    “为何这般问?”

    “杨郎打听的,我看是偃师这些人想知道。可见薛状元在地方上很不顺,我早与你说了,要劝他走太府的路子,当地方小官的路多难走啊.…..”

    说话间,她们也跟着队伍进了县署。

    李季兰对政治并不敏感,已有些雀跃地想要见到薛白,遂快走了几步;李腾空反而放缓了步伐,把目光转向了周围的农人。

    整个队伍里,唯有她如此。

    她看到了在长安、洛阳都不曾看到的一张张瘦削的脸、一双双麻木的眼。很奇怪的是,从长安到这里的一路上,包括在洛阳时她随阿姐到郊外去踏青,也见到了很多普通百姓,却没见过有这么瘦的。

    仿佛是薛白把所有藏在犄角旮旯里的百姓全都找出来了一般。

    站在外面这些人若是麻木,往里走,那些在公堂上哭诉的人们则是苦色。没什么气愤的表情,只有一种淡淡的、绵长的苦,但带着种永无出路的绝望感。

    只在寥寥几个仰头看着公堂的人的眼中,能看到亮晶晶的期待。

    李腾空转过头,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

    薛白拍响了惊堂木。

    红袍高官带着一个华袍锦衣者上前怒喝。

    李腾空看向薛白,虽无一言,已知他想要完成的是什么。

    她相信他能做成,不是因为彼此交情。而是从长街挤到县署这一路上,她已察觉到了支持着这个县尉的力量。

    下一刻,令狐滔的喝令声才响起。

    “你审得了吗?!”

    听在李腾空耳里,这是个问句。

    而此时的情况看在许多人眼里其实已是毫无疑问的了——薛白审不他们甚至都没想过要让薛白回答。

    但薛白在片刻的滞愣之后还是回答了,其实这片刻的滞愣还是因为与李腾空对视了一眼。

    “我得审。”

    “老夫历任剑南节度使,以右羽林卫大将军致仕,薛白算什么?”

    宋之悌在说话时,刁丙一直没吭声,而是打量着陆浑山庄的陈设,猜那些物件的价格。

    他在怀州抗税杀了差役时,是真饿得前胸贴后背,连脸颊都是无力的,可见有多穷,这些年贩铜铁,他自问也见过些好物件了,一开始看宋家,还存了比较的心思。

    毕竟大家都是住在山里。

    可惜,根本没得比较,刁丙脚底下踩的还是一双破草鞋。

    随着对话的进行,宋家的气势越来越高,已完全凌驾于他们,以至于让人重新感受到自己是只蝼蚁。

    刁丙转头看向外面,眼神有些焦躁起来。

    他们兄们俩,看似刁庚更粗鲁些,其实当年先提刀杀人的反而是刁丙。这次,本来是樊牢说投靠了非常了不得的大人物,要跟薛县尉做事。

    但此时,刁丙做事,反而更多的是有一股子怒气。

    “后果自负?”宋之悌反问了一句。

    他缓缓地抬起了手,指向姜亥,更指向了姜亥身后的万顷良田,以无力气却极有力量的声音表达了对自己一生成就的满意。

    “后果就是,没有人能撼动宋家分毫…….”

    “死吧!”

    突如其来的一声怒吼,刁丙猛地冲了上去。

    穿着草鞋的臭脚重重踏在桌案上,杯盘一阵晃动,他一拳击出,“嘭地就砸倒了挡在面前的宋添寿。

    宋之悌不愧是当过节度使的人,眼看着铁锤一样的拳头在前面把管事砸出血来,犹能处变不惊,喝道:“来人!”

    姜亥转头看去,见二郎山的汉子们提着刀向这边跑来,同时也有更多的宋家护卫赶过来。

    “尻!解我的绳啊你们这些蠢材!

    刁庚从靴子里拿出一只匕首就去割姜亥的绳子。

    堂中的宋家护卫既知放进来两个走私贩,本就身佩短刀防备,此时纷纷拔刀砍向他们。

    “尻!尻!”

    “尻!”

    姜亥是真的气疯了。

    杀人他是越来越娴熟了,没想到这次带的走私贩子不讲究,眼看着一把刀劈下来,而自己还被绑着,怒吼不已。

    “噗。”

    刁庚还是会杀人的,匕首一捅,先捅倒了一个护卫,再继续割姜亥的绳索。

    这一刀,姜亥如猛虎出笼,眼看宋家众人拼命护着宋之悌逃,他也冲上去,提起桌案当作盾牌,挡住那些护卫们劈过来的刀。

    “老狗!不是镇守一方吗?逃?拿命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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