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恶臭扑鼻而来,尸体腐烂的气息激得他们纷纷呕出了声来。

    李林甫的皮肤已完全烂了,血肉却还没有烂透,犹在与骨头粘连,极为可怕。

    他嘴里含着一颗夜明珠,手持象笏,身上的紫金朝服裹着腐肉,却依旧光鲜。

    “呕!”

    李岫才想要挣扎,一起身,却是没能忍住,大吐了出来。

    他拼命塞到肚子里的两碗羊肉汤面、六个胡饼全都洒在了他阿爷的尸体前,冒起一阵酸臭,与尸臭混合着,熏得他鼻涕眼泪不停流。

    有老吏打开手帕捂住口鼻,走上前,俯身从中拾起了那颗夜明珠。

    “别动我阿爷!”

    李岫终于爆发出了惊人的力气,挣开身后的人,扑上前,一把将那老吏推开,用身体保护着棺材。

    然而,当他目光落在他阿爷身上,胃里当即又是一阵欢腾,这次却无物可吐,只有酸水搅得他的胃一阵抽搐,让他痛不欲生。

    “滚开!有你收尸的时候!”

    有人一把提起李岫,“啪”地给了他一巴掌,将他推倒在地。

    那老吏捧着夜明珠起来,将夜明珠收入匣子,又拾了象笏,道:“来两个人,剥朝服吧。”

    李岫已无力反抗,躺在那口吐着白沫,喃喃道:“不要……不要……”

    忽然,地穴外有人大喝了一句。

    “谁?!”

    陈希烈似有预感,转过了身,眯眼看向那个泛着亮光的入口。

    过了一会,一道身影出现在亮光之中,走了下来。

    “薛郎?你还是来了啊,可你还能翻案不成?”

    薛白摇了摇头,道:“一饮一啄,莫非前定,确是翻不了案了。”

    陈希烈微微一笑,唏嘘道:“薛郎与老夫所见略同啊,李林甫咎由自取。此案,谁也插不了手了吧?”

    薛白上前两步,凑近了些,低声道:“撤回追赠便是了,冠服便不剥了吧?我带了一套,左相可拿去交差,想必不会有人细查。”

    “这又是何必呢?”

    “人死为大,给他留些体面。”

    陈希烈摇了摇头,道:“老夫是问,薛郎又何必给他留这些体面?”

    “前些时日,我打了杨齐宣,他至今不敢来上衙。”薛白道,“起因是,杨齐宣敢与我争女人。”

    “你忘了李林甫在世时是如何对你的?”

    “可我也记得十七娘是如何待我的。”

    陈希烈抚须不已,眼神闪烁,犹豫着。

    薛白又道:“我行事,恩必报、债必偿。李林甫与我有怨,却也有恩。我今日正是想保他最后的体面,请左相成全。何况,我们都曾与李林甫同朝为官,安知他之今日,不是我们的明日?”

    陈希烈是个很谨慎的人,常常容易忧虑,今日开棺剥衣,心底确有兔死狐悲之感。

    谁知道,往后哪日李林甫的下场不会落到他自己头上呢?

    这是一件小事,可对李家人却是最后的体面。

    但他还是没有马上开口,故作为难。他犹豫得越久,卖薛白的面子就越大。

    正此时,有脚步声从薛白身后响起。

    正在此时,薛白身后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他转头看去,只见李腾空走了过来,眼睛里带着茫然之色。

    他连忙拦住她,柔声道:“你到上面等我。”

    李腾空一直是个很有灵气的女子,今日却显得有些呆滞,没有回答薛白,而是愣愣地看着地穴中的石椁。

    薛白察觉到了她的不对,牵起她的手,想带她先出去。

    李腾空却不走,挣开了薛白,想迈步向前。薛白再次挡住她,抱住她,用胸膛挡住她的视线,低声道:“你在外面等我,我会处理好……”

    陈希烈转过身,抬头看着石壁上的火光,不去看这一对小儿女在那搂抱纠缠。

    过了一会,薛白道:“左相?”

    陈希烈感受到他有些恼火了,想了想,高声吩咐道:“此间沉闷,都出去吧。薛舍人,圣人既命你询问此案,紫金朝服便由你带出来。”

    “听左相安排。”

    陈希烈于是负手走出了地穴,一众官吏纷纷抱起陪葬品,鱼贯跟着他走了出去,包括那捧着夜明珠与象笏的老吏员。

    其中,有不少人都回头看了看薛白,感觉到这个年轻人待人颇有担待,竟是满朝唯一愿为李林甫出头的,何况还不是李林甫一系。

    哪怕有对李林甫心怀怨恨者,今日已经见到了李林甫身死之后的惨状,也对薛白此时出手并无怨念。

    终于,这些人把陪葬品悉数搬了出去,留下空空如也的地穴。

    薛白始终抱着李腾空,目光落在了地穴入口处,只见刁氏兄弟走了下来,刁庚还背着一个包袱。

    “郎君。”刁丙道:“他们说,得剥了李林甫的官袍,改用小棺安葬到别处。”

    “知道了。”薛白道,“你们把棺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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