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泌缓缓伸出颤抖的手,探到了李倓的口鼻下,发现已经没了气息。

    他不敢想象,李倓会死得这般突兀,呆愣在了那里。许久才站起身踉跄了两步去求见李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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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难道不伤心吗?”

    李亨头发也没梳,背也塌着,十分颓废地坐在那,喃喃道:“虎毒尚且不食子,朕却不得不杀自己的儿子,难道朕的心里不痛苦吗?”

    李泌道:“自古父子相疑,常有亡国覆家,陛下如何不召臣相商?”

    话到一半,他自知失言,停了下来,道:“臣不知建宁王犯了何事,也许是被冤枉的。”

    李亨摇了摇手,道:“他为朕立了不少功劳,却没能掌兵,心中有不平气,先生自己看吧……事实确凿,朕为了社稷大计,再心如刀割也只能杀了他。”

    那是随李倓守九成宫的禁卫的供状,李泌只看了几眼,脸色已变。

    依供状所言,自长安出逃之后,李倓统领禁卫,每接战,身先士卒,在军中声望甚高,认为只要谎报军情,就能讨来兵马。至于砸塌城墙的火药,则是李倓以前投靠庆王时得到的,他还时常派心腹高小艺到所谓的“敌营”中传信。最后说李倓打算养一支私兵,扮成叛军绕后,击杀李俶。

    “此事必是有人在害建宁王。”李泌笃定道,“广平王、建宁王兄弟一向和睦相亲,此供状所言,断无可能。”

    他想起当自己意识到有人进谗时,竟顾着自保,而没有料到最后会害到李倓,不由悔恨交加。

    “先生不必再说,他性情一向偏激,当着朕大打出手不是一次两次了。是朕疏于管教,以至酿成大祸。”李亨本就悲伤,涕泪交加道:“此事已了,且顾眼下的大局吧。”

    “臣幼时听过一首《黄台瓜辞》,陛下可曾听过?”李泌低声念道:“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再摘令瓜稀,三摘犹尚可,四摘抱蔓归。”

    这是章怀太子李贤的诗,李贤是高宗与武则天的次子,最后被逼得自杀了。这首诗以摘瓜喻骨肉相残,讽刺的是武则天。

    李泌言下之意很明朗,担心李亨身边会再出一个武则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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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与那毒妇不共戴天!”

    李俶得知自己的兄弟被害死了,如遭雷劈,失神了许久之后万分悲恸,甚至失态,直说要杀了张汀。

    “慎言。”李泌劝道:“当此时节,还是以战事为重,冒然动作,反而让张淑妃找到机会向陛下进谗。先收复二京,迎回太上皇。”

    李俶悲痛不已,唯有含泪答应。

    而让他更难过的是,失去了至亲骨肉,他却还得忙于战事,不能亲自去为李倓翻案。

    “先生,都是我的错啊。”李俶愧疚道,“先生分明已提醒过我,鱼朝恩恐为毒妇利用,我却未加重视,以为恫吓他两句足矣。”

    “逝者已矣。”李泌道:“眼下更重要的是保护好伱不被张淑妃所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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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汀听闻李倓已死,略有些遗憾,叹息了一声。

    “不识时务。”她如是评价道,“原还想与他联手的。”

    从她的利益角度出发,李倓死了对她意义不大,目前她最忌惮的还是李俶、李泌。

    李泌看似公允,既拦着她成为皇后、也拦着李俶为太子。但回了长安,李俶的太子是稳的,她的皇后之位却未必。而若现在册立,她的儿子就是嫡子,李俶也有战死的可能。

    李辅国是奉李亨之命来告知张汀消息的,结果却与她商量起来,低声道:“建宁王注定要死的,可因他之死,李泌在陛下面前念了《黄台瓜辞》。”

    “这是冲我来的。”张汀目露狠意,“早晚得除掉他。”

    之后,她有些疑惑地瞥了李辅国一眼,问道:“为何说李倓注定要死?我分明是临时起意对付他的。”

    李辅国略略一愣,答道:“此前,他投靠庆王,圣人心中早有芥蒂。”

    张汀点点头,眉头再次蹙起,继续思忖着如何对付真正重要的敌人,结果却发现,此事之后却是更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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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李辅国去为李倓办丧时又遇到了鱼朝恩,两人目光相对,点了点头。

    “此间诸事就烦你代劳了。”

    “李公客气。”

    李辅国点点头,气度比往日更威严了些,他步入灵堂,见到小蛾子正披着麻衣跪在棺材后恸哭,便上前去拉住她的手,道:“随我走。”

    “狗儿哥……呜呜呜……郎君没了……”

    “是啊。”李辅国道:“但我与以前不同了,现在我能保护你照顾你了。”

    他努力显得悲伤,可眼神里的笑意与憧憬掩都掩不住。

    “圣人说要把整个合阳都给我当封地,我们那小小的马岗村当然也包含在里面。以后我带你回去,所有人都会羡慕你,你知道我的官有多大了吗?”

    小蛾子只是哭。

    李辅国便有些不悦,他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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