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披旧裘,手持一卷《礼记?王制》。首领拔刀相迎,厉声质问:“你来做什么?”

    “来看你们的孩子。”他答。

    随即从袖中取出那幅画,展开于地:“这两人,可是你们村里的?”

    首领怔住。片刻后,一名老妇颤巍巍上前,指着画面失声痛哭??正是她失踪的孙儿。

    刘昭缓缓道:“他们不是在背你们的仇,是在学你们的未来。你们烧了学堂,但他们仍在捡拾残页;你们夺走老师,但他们自己教自己。这不是奴役,这是觉醒。”

    帐中寂静如渊。

    他又命随从打开书箱:“朕带来了种籽,能耐寒的小麦;带来了图纸,可保暖的炉灶;带来了医生,会治冻疮的药方。若你们愿听,朕便留下;若不愿,朕转身就走,绝不强求。”

    三日未决。

    第四日清晨,风雪骤停。一名少年走入御帐,双手捧着一本破旧《三字经》,结结巴巴念道:“人……之初,性……本善……”

    刘昭含笑点头:“接下去呢?”

    少年涨红脸,摇头。

    “我教你。”他说,起身取笔,在地上划出第一笔墨痕。

    当夜,篝火遍野。不再是战前誓师,而是露天讲学。士兵围坐,听汉官讲解如何用雪水煮药、如何识别可食地衣;妇女抱着婴孩,学习“母慈子孝”的故事;连那位首领,也默默坐在角落,听着听着,忽然问:“‘天下为公’……真是你们皇帝写的?”

    答曰:“是心写的,不是笔写的。”

    次日,十万大军解甲。首领亲送刘昭出境,跪地叩首:“我们不懂什么协邦,但我们知道,你们给的是活路,不是征服。”

    归途之中,刘昭染疾,高烧不退。昏迷之际,仍喃喃:“书……多带些书……送到每个帐篷里……”

    左右垂泪应诺。

    回京后,他闭门修养三月,始得康复。复出之日,颁《北疆新策》:废除一切强制教化,改为“需求响应制”??各地可根据实际需要,申请所需书籍与技术指导;朝廷派驻“协理使”,非为统辖,只为协助;凡自愿设立学堂者,国家资助建材与师资,但课程由本地长老与博士共同拟定。

    此举一开,边疆风气为之一变。不到两年,草原上竟出现“移动书车”??由骆驼牵引,内藏百册图书,巡回各部族之间,被称为“行走的明堂”。更有牧民自发组织“夜读会”,白日放牧,夜晚点油灯学算术、识地图,甚至有人尝试用蒙古语注解《大学》,题为《苍穹之下,人心同一》。

    多年后,一名曾在帐中听过课的少年成为部族首领,他在祭天仪式上宣布:“我们的祖先崇拜狼与鹰,今天我们仍敬它们。但我们也要敬一本书,因为它教会我们,强者不必欺弱,富者应当济贫。”

    这句话,被刻在一块黑石上,立于当年刘昭讲学之处。

    时光荏苒,又逢春祭。

    这一年的宗庙大典格外不同。三十卷《协邦志》不再由官员抬入,而是由来自五大洲的百名少年共同护送??非洲女孩肩扛《农政全书》,美洲少年怀抱《算经十书》,欧洲少女手捧《诗品》,因纽特青年紧抱《极地生存录》。他们步履坚定,穿过秦淮河畔的柳烟,走过金陵老宅门前的青石阶,最终将书册安放于宗庙神龛之前。

    刘昭亲自点燃香火,仰望牌位林立,低声祝祷:“列祖列宗在上,今日之大汉,已非一国,而是一道光。它不在宫阙之内,而在万里之外某个孩子翻开书页的指尖上。”

    礼毕,细雨再落。

    他未撑伞,只立于檐下,望着庭院中那口古井。水面涟漪轻荡,倒映着灰蒙天空,却仿佛有星斗浮现。

    忽有童声自远处传来:

    “人之初,性本善……”

    是无界书院的孩子们在晨读。

    他闭目聆听,唇角微扬。

    那一刻,他仿佛看见百年前严光站在倭国海边,用竹片写下第一个汉字;看见陆谦在孤岛风雨中教授《孝经》;看见先帝刘熙提笔写下《协邦遗训》;看见陈延在灯下颤抖的手指;看见南极孩童触摸书页的眼神……

    所有光影汇聚成一条长河,奔涌不息。

    他知道,这条路永远不会结束。

    因为只要还有人在黑暗中寻找光明,就会有人愿意点亮一盏灯。

    而大汉之所以为大汉,从来不是因为疆土辽阔、甲兵锋利,而是因为??

    它始终相信,文明可以生长,人心可以唤醒,世界可以不同。

    雨越下越大。

    他终于开口,声音轻如落叶,却又重若千钧:

    “朕,都是为了大汉。”

    “而大汉,是为了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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