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十年,天下渐入静水深流之境。协邦体系不再以“扩张”为名,而以“共生”为实,如树生根,悄然蔓延于五洲四海。长安城外的太学新筑“万邦讲堂”,穹顶绘有五大洲地形图,星辰与山河交映其间,每逢朔望,各国学子齐聚于此,或论《春秋》大义,或辩算术几何,更有女子登台讲授医理,言及南洋某岛以艾灸治愈瘴疾之法,满座肃然。昔日“夷夏之辨”已成陈迹,士林间流行一语:“文脉所至,即是故乡。”

    陈延虽逝,其志未熄。无界书院在金陵年年扩招,学生中既有西域商贾之后,也有美洲逃奴遗孤,甚至有欧洲修道院派来研习儒学的青年修士。书院不设门槛,唯有一规:每日晨起必诵《礼运?大同篇》。有老儒初时讥之为“杂乱无章”,待亲见诸生围坐共读、彼此切磋,竟潸然泪下,叹曰:“吾辈拘于章句百年,不知圣人之道本在天下一家。”

    极地送书使团亦成常设机构,每三年出航一次,路线不断延伸。第四次远征时,舰队意外发现南极内陆一处火山口绿洲,地热蒸腾,苔藓繁茂,竟有原住民部落世代居于其中。使者未敢擅入,仅于外围设立“雪中书屋”,以石砌墙,铜铸门楣,内置三百余册图书,皆配图画注解。离去前夜,随行画师悄悄绘下所见:一群身披兽皮的孩童蹲在门口,手指轻触一本打开的《千字文》,眼神如星火初燃。

    此画传回中原,刘昭命人刻于宫中勤政殿东壁,并题四字:“光自微起。”

    然盛世之下,暗流未息。

    某年春,岭南爆发疫病,百姓传言乃因“外夷书籍带来邪气”,遂焚毁数处学堂藏书。地方官急报朝廷,请求禁绝外来典籍流通。刘昭闻讯,未怒亦未惧,反下诏曰:“病在肌肤,药可治之;病在人心,教可化之。”随即派遣太医院正使携《伤寒论》《温病条辨》南下,并命万邦译校司将阿拉伯医书《医典》节译成简明手册,用俚语印制千份,随药分发民间。又令各地博士巡乡讲学,专讲“何为疾病,何为文字”。

    数月后,疫情渐退。一位曾带头烧书的老农拄杖至县衙请罪,言道:“小人愚昧,以为纸能传毒,岂知真正治病者,正是这些字。”县令感其诚,邀其子入乡塾读书。老人临走时喃喃:“若早懂几个字,或许我妻不会死于风寒。”

    此事震动朝野。礼部尚书上疏建议,在全国推行“识字即救命”运动,凡能通读《急救方略》者,赐米一石,免役一年。不出三载,江南十郡识字率翻倍,村野之间,常见农妇于灶前执卷默念药方,小儿在田埂背诵《本草歌诀》。

    与此同时,《协邦志》已非独属庙堂之书。民间私塾以其为教材,戏班将其编成连台本戏,《协邦演义》在街头巷尾连演七日不辍。最奇者,竟有说书人将“守真子论辩”一段改编为双簧剧:一人扮周复,慷慨激昂斥“劳民伤财”;另一人藏于幕后,逐句回应阿卜杜拉之言,声情并茂,每每演至“她坟前已长出能救命的艾草”一句,台下常有妇人掩面而泣。

    刘昭微服观剧,归后笑谓近臣:“朕之政令,尚不及一戏子动人。”遂特赐该班“协音社”名号,许其入宫献艺。

    然而真正的考验,终在北方降临。

    永和二十七年冬,草原大雪连月不绝,牛羊冻毙无数,游牧部族饥寒交迫。有旧贵族趁机鼓噪:“汉人以书换我马匹,实欲断我弓刀!”遂聚众万人,攻破边境三镇,焚毁驿道书院,掳走博士十余人,扬言“还我祖宗之法,弃彼伪善之教”。

    消息传至长安,群臣震怒,兵部尚书力主出征,称:“十年仁政,反养虎患,今若不伐,后必噬脐!”唯刘昭沉默良久,问鸿胪寺卿:“被掳博士中,可有人传信归来?”

    答曰:“唯有张姓博士遣童仆逃回,附书一封,血迹斑斑。”

    取来视之,纸上无一字,唯有一幅粗笔所绘图案:一间倒塌的茅屋,屋前立着两个孩子,手中各捧半册残书,仰头望天。背面是几行颤抖小楷:“他们抢走书籍,却留下孩子……他们在学写字。”

    刘昭凝视良久,忽而起身,召集群臣于太极殿。

    “朕欲亲往北疆。”

    满堂哗然。

    他抬手止议,声音平静:“昔者先帝以书院代长城,今若以铁骑救书生,岂非背道而驰?朕将以身为质,赴其营中,只带一车书,一盏灯,一席话。”

    百官跪谏,涕泪交下。太子伏地叩首:“陛下万金之躯,岂可涉险?”

    刘昭扶起,轻声道:“朕非去降敌,而是去见人。若连面对人心的勇气都没有,谈何协邦?”

    七日后,皇帝车驾启程。无甲士护卫,无仪仗随行,仅一辆素舆,载满新抄《孟子》《孝经》及《农桑辑要》《牧畜指南》等实用之书。沿途百姓闻讯,自发于道旁设案供书,有穷书生捐出唯一一部《论语》,有老妪献上手织毛毯裹书防寒。车队所过,万人空巷,无人呼万岁,唯有低诵“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之声,如风拂麦浪,绵延千里。

    三月后,抵达叛军主营。

    帐外积雪盈尺,刘昭步行入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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